洪家三小姐正在往炕上铺沙土,少奶奶的裤子已经褪了下来,敞胸露怀,赤裸身子,不见人只见若大鼓起的肚子。

  三小姐说,娘,你看?

  三姨太说,去烧点水,等会儿给孩子洗洗。说着伸手摸了摸。你觉得咋样?

  少奶奶一直喊着,四少爷,四少爷,我要死了。

  四少爷说,你忍着点,生个孩子闹这么热闹。又不是大闺女上轿头一回?

  少奶奶只是喘着大气,像是只有吐气的力气。四少爷明明知道我快生了,还吓唬我,一向不多言不多语的少奶奶说出这样的话,让三姨太一惊。是啊,女人生孩子生命悠关,也真难为了她。

  少奶奶凄楚地一笑,她觉得自己活得很单调,一家子都那么关心她,其实是关心肚子里的孩子,小心翼翼地在她周围转,为她想的十分周全,啥事用不着她操心,好像她不存在似的,她活得很没意思。

  三姨太比少奶奶还着急,香儿,你起劲头用力,生孩子没啥的?三小姐在身后扶着她,呼唤着,仿佛香儿处在弥留这际,他们急,少奶奶也急,死活倒不恐惧,就是心里空。

  她感觉疼痛是空前的,爹声娘声地叫唤在没气力,少奶奶干脆不喊,只咬嘴唇,双手攥拳。她唯一的激情是对孩子的疼爱,她总是对大儿子体贴入微,家兴陪伴她的生活,排泄了她的寂寞。

  就是四少爷睡在身边时,四少爷总闹情绪,他仿佛精力特别旺盛,光想要你的身子,从不设身处地的为你着想,而男人是寻欢作乐,她温柔地劝说,反复地强调,就是改变不了他的那种欲望。为此,少奶奶左右为难。

  少奶奶向三姨太讲述这种事的始末,三姨太付之一笑,你是他的女人,应该让他高兴,你不伺候他要找别的人你不更伤心吗?女人呀,这方面不能使丈夫满意是女人的过错。

  三姨太不懂少奶奶的心思,为啥夫妻俩总遇到尴尬,这么多年了,夫妻生活应该是轻车熟路,想的周到,心照不宣,和谐美满,共同享受,是一种心领神会。别人在外边跑累了,夜晚女人就像静静地港湾,风浪中颠簸的船儿需要靠岸,避风休息,游乐一番,女人应该积极地配合,而不是无言地拒绝。

  三姨太没少教育少奶奶。曾几何时拿自己伺候洪恩玉为例,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直言不讳。给少奶奶带来的只是羞涩地一笑。你激情荡漾,我置之不理,我行我素,在教训少奶奶的日子里更多地是留恋过去的岁月,与其说是指导她如何做一个女人,不如说她陷入幻想,以此满足自己面临的痛苦的心理,但是,她打动不了少奶奶,她好像对什么也不激动,就像一条鱼,血是冷的。

  然而,三姨太在少奶奶的心里,那就是寡妇婆婆是非多,百般挑剔,咋看你咋不顺眼,七情六欲没有个正常疏通的渠道,性格怪异,说话怪吓人的,他们夫妻炕上做爱的细节三姨太总是盘根问底,不说不行,少奶奶羞于启齿,但又不得不详细叙述,每每倾听她的叙述时,三姨太便脸色滋润,津津有味,显得异常兴奋。

  你如数汇报,说伺候的四少爷很勤。她马上阴沉下脸,冰冷四起,责怪你不知深浅,沉溺男女之欢忘记家教。相夫教子,温良港俭让,你说拒绝四少爷,她更是怒容满面。责怪你没有细节可说。后来冯香儿长了许多心眼儿,问啥也不说,只是笑,不吐真情,让三姨太无法插话,久而久之,冯香儿变了一个人,郁郁寡欢,闷闷不乐。

  正午过后,天放了晴,阳光还算鲜亮,三姨太见少奶奶生孩子无动于衷,她想去祷告,还没出屋门,碰上了钱镇长。

  钱镇长知道少奶奶要生,极度关心地说,别自个费劲了,快请个接生婆。三姨太说,你看着办?钱镇长说,你这是啥话,我咋可以看着办。我是征求你的意见。

  三姨太心神不定地瞅着院子里那棵老梨树,恼恨他多事,可又不能拒绝他的热情,那就麻烦你跑一趟吧?三姨太她本不愿请接生婆,她怕接生婆漫天要价,趁火打动。

  她对钱镇长的冷,也幻想不能付之实际的痛苦,不能很好地超越一段相亲相拥的距离,这种剧烈的期幻有来以久。隐秘的思想,在尘封的日子里常常掀起一丝波澜,没有彼岸,没有回应,单思独恋的一种陶醉与恼恨。

  这种情绪与她自身有关,与男人有关。

  三姨太的忧伤,钱镇长知道一些,总想通过自己的勇敢行动驱赶她的愁眉不展,她矛盾的心理拒绝这种奉献,几乎是千呼万唤又拒之千里,突然明白了什么,泪水无声地弹落。

  钱镇长找来接生婆的时候,少奶奶已经生了,又是个小子,头发黝黑,皮肤细嫩发红,三小姐抱在怀里,三姨太用剪刀剪断了脐带。接生婆上炕以后摸了摸少奶奶的肚子,别急,里边还一个。

  三姨太睁大了双眼。惊奇地注视着,她有点儿半信半疑,没有说啥,但她的神情在接生婆看来不以为然,你别不信,咱们等着看,说不定是个龙凤胎,一儿一女,三姨太,这是祖上的阴德呀。

  果然如此,过去半个时辰,接生婆从少奶奶两胯之间掏出婴儿,是个女孩,接生婆得意非凡,用事实证明了自己伟大的判断。

  三姨太自然乐不可支,千感万谢,再看少奶奶,浑身抽空一般瘫痪了,她没有气力撩开眼皮看她的一双儿女,闭着眼安然入梦。

  黄昏的时候,三姨太伫立在高高台阶上,灵机一动,感情荡漾起来,随之给孙子孙女命名洪家旺,洪家明,事事兴旺。

  钱镇长也凑热闹说,这得请我吃喜酒吧?我人前马后的不容易,我请来的接生婆婆。

  三姨太说,我都请,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我孙子孙女不会难为他娘的,不管咋说,我挺高兴的,你说个数,给接生婆多少钱?

  钱镇长说,头一胎跟这一胎不一样,这龙凤胎要胜于万贯家私。

  三姨太说,凡是女人都有义务生儿育女,不生孩子的女人活着多痛苦。

  那是,你这么年轻,再生一个也不在话下,只是你……唉,说句笑话,千万别……

  三姨太对于钱镇长的调情翻白眼,他很迷恋三姨太的身子,这个胖女人令他想象的销魂,身不由己,桃色遍地的女人他不爱,他偏相中了三姨太,钱镇长贼心不死。

  院子里弥漫着潮气,天空显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每遇到这好天色三姨太很激动。

  看到家兴孙子在院子跑,她为之一惊,心里发热,为诸多的邪念顿感耻辱,都做了奶奶,不能心存非份之想,自己解救自己,就像风暴过后一切都会平风平浪静的。

  三姨太告诉蔡会长熬小米粥加红枣,给少奶奶增加营养,命朱红三杀鸡熬鸡汤,命三小姐陪伴少奶奶担负起伺护月子人的重任,四少爷让三姨太支使的晕头转向。不管怎么说,都按三姨太的意志办事儿,上下一心,共同努力,三姨太沉浸在家庭欢乐之中指挥若定。

  三姨太有一种重整旗鼓的精神,那就是洪家的大权掌在她手里,她会很好地利用,在极力振兴家业的同时,她学会了控制自己,她的确是一个能够控制自己的人,给人表现的威严、深沉、庄重,轻而易举地抹杀春心,胸有成竹地对待钱镇长,居高临下观察着每个人。

  洪家的烟火提前燃起,引起了人们的猜疑,三姨太用半尺红布剪成条,挂在大门的门环上,门环是个狮子头,两颗牙齿咬住门环,门前的一对石狮子,标志着洪家往日的辉煌。

  少奶奶奶水不够用,三姨太请钱镇长给找个奶妈。钱镇长说,这好办,只是价钱你说准了,不然我咋跟人家讲。

  让你去,你就说了算。钱,我洪家不在乎,就是再卖地我也不能让他们受了委屈。钱镇长说,有你我句话垫底,我办不了爬着来见你。

  钱镇长临走,在三姨太的手心里捏了一下,三姨太就兴奋异常拍了钱镇长一巴掌,钱镇长晕晕乎乎地告辞了。他尽心尽力,从不怠慢,三姨太吩咐的事比他自家的事儿还卖力。

  钱镇长从未这么兴奋过,男人迷恋之情得到一点儿暗示便神采飞扬。何况三姨太肤肌白嫩,浑身酥软哩,每当想象起来便彻夜难眠,这条沟不宽他几乎试跳多次终未成功,他相信凭着不懈地努力总会好梦成真的时日。

  人活着,不仅仅是为自己活着,人的坚强与伟大体验人的理智,能够战胜自己的人大都能成为与众不同的人,事业上也有不平凡的成就。他们面对危险,甚至死亡,做到面不改色,心不跳,三姨太就有这种炉火纯青的修养。

  钱镇长走近她很遥远,而女人走近男人又是那么轻而易举,这个世界啊没有一天公平的时候。钱镇长想,想的很苦很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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