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舅姥爷低着头拉着车,一语不发。他心里全是这六个重病号,希望他们能够轻松地从土里爬出来。埋那六个人时先埋的是下半身,头部和胸部只有薄薄一层土。虽然如此,老舅姥爷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他怕这六个人没有那力气。陶老四看出老舅姥爷的心思,就安慰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别去想了,咱们能做这些已经很不容易了。万一被鬼子发现,我们死得会比任何人死的都惨。活一天算一天吧,咱们这些劳工的小命掌握在小鬼子手里。”陶老四虽然不是哲学家,但他明白一个普通人生存的变通法则。没有能力抗衡时就卧薪尝胆,活着就是给民族积蓄力量。

  走着走着老舅姥爷被好奇心驱使,终于忍不住,用试探口吻问:“那是小鬼子的啥医院?”听了这话,陶老四先是一愣而后就机警地四处仔细地看了一遍,悄声说:“吃人肉喝人血的医院。”

  小鬼子的医院是什么样的医院,陶老四也没见过。他亲身经历过一次叫他永生难忘永生惧怕的活人切割试验。在老舅姥爷再三追问下,他被迫回忆起那血腥的往事——

  给小鬼子叫鬼子就对了,因为日本鬼子绝大多数的行动都在深夜。那夜,陶老四刚躺下不久,他就被二鬼子从被窝里拽了出来。二鬼子拎着两条高腿长板凳,陶老四扛着两块木板,把陶老四弄得蒙头转向,想问又不敢,只能默默地跟着走。死亡黑屋门口有两个穿白大褂戴口罩的日本军医,还有一个荷枪实弹的鬼子兵。陶老四习惯性的给鬼子们鞠了一躬,机械地笑了笑问了一声好。在鬼子的授意下打开了死亡黑屋。进了黑屋后,鬼子在黑屋四周墙壁上挂上四盏汽灯和十来个手电筒,用长条板凳和木板搭一个板铺。当时死亡黑屋里有十几个病重的劳工,只是病重绝不是将死之人。荷枪实弹的小鬼子用刺刀逼着一个劳工爬到板铺上。由于光线不足,陶老四和那个二鬼子被指派一前一后打着手电筒照亮。残忍血腥的一幕即将来临了。

  鬼子军医熟练地快速将那名劳工脚、腰、手、头用板带固定住。鬼子军医用剪刀剪开那个劳工身上的衣服,不到三分钟,那个劳工就赤裸裸的了。一个军医托着白钢盘,另一个军医手拿锋利无比的手术刀。到了这一刻,那个劳工、陶老四和二鬼子都明白接下来要发生什么。那个劳工扭动身体惊恐万状,嘴里发出杀猪般的嚎叫。陶老四和二鬼子见过血腥但绝对没见过这场面。他们两个的手不停地抖动。鬼子军医切割的第一个部位就是剔膝盖骨。手术刀在那个劳工的膝盖处快速地转了一圈,鲜血四溅。惨叫声、白森森的膝盖骨吧嗒一声落入白钢盘。瞬间另一个膝盖骨也被剔了出来。紧接着左臂骨、右臂骨、四根肋骨也被剔出来。没有麻药也没有止血药。那个劳工在半个小时内成了一堆模糊的血肉。穿白大褂的刽子手扔掉沾满鲜血的白手套,十分赞赏地说:“中国人的骨质很棒,我们要研究研究。”他又狠狠地拍一下在哀嚎的那个劳工说:“感谢你为帝国做的贡献。”疼得浑身痉挛的劳工咬牙切齿地骂道:“小鬼子我日你八辈祖宗!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鬼子军医满不在乎地哈哈大笑:“你们中国人就是支那猪,你没有成鬼的资格。”说着拿起手术刀在那劳工身上割下一块肉,丢给陶老四和二鬼子说:“赏给你们的。”陶老四和二鬼子再一次呕吐起来。两个鬼子军医有说有笑地走出了死亡黑屋。

  陶老四和二鬼子的七魂被吓飞六个,他们在那个荷枪实弹的鬼子的叫骂踢踹下才缓过神来。陶老四说那是他第一次吓得尿了裤子。小鬼子用枪逼着陶老四和二鬼子把那个伤痕累累的劳工抬了出来。那个劳工的肠子、肚子顺着长长的刀口流了出来。仍旧被绑在木板上的劳工有气无力地哀求着,他求陶老四给他个痛快,别让他再遭罪了。鬼子压根也没想让他活,但也不想让他立刻就死去。荷枪实弹的那个鬼子领着陶老四、那个二鬼子就这么默默地注视着那个在痛苦中挣扎的劳工。血在一滴一滴地流,流着流着那个劳工痛苦的呻吟声就听不见了。血还在流着,呼吸还有。那劳工终于在无边的疼痛中痛苦地死去了。那荷枪实弹的鬼子从怀里掏出怀表看了看,喃喃自语道:“厉害,在这种情况下还活了九个半小时。”小鬼子走了,二鬼子就耍起威风来,用领导人的风范对陶老四说:“今天这事不准说出半个字!黑屋里的劳工一个都不能活,过几天太君就把他们送到医院。”陶老四这是第一次听到“医院”这两个字。他所认知的医院就是大卸活人的地方。想到医院陶老四就怕。

  陶老四心有余悸地讲完了,他第一次见过活割人的事。老舅姥爷听完后擦了一下额头的冷汗,不解地问:“咱们也没伤害过日本人啊,干嘛这么对咱们?”当年的陶老四回答不上来。今天我来回答老舅姥爷的困惑,毒蛇咬人不需要理由。日本帝国主义的本性就是凶残,他们的身上流淌的压根就不是人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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