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与小太郎玩耍的过程中,最让丙丁火心跳的是有一次他俩跑进第二排房子右边那栋办公室时,看见走廊的枪架子上戳着一溜的马三八步枪。那乌黑锃亮的枪管,淡紫色的木枪托,红色的皮枪带,如磁石一般地吸住了丙丁火的眼睛。他直勾勾地盯着那枪,要不是太郎说饿了要回家吃饭去,他还会在那傻看着。

  这天,他正背着太郎在院子里疯跑,正好看见有十来个日本鬼子兵从后排右侧的房子里跑出来。他们提着马三八步枪跑进马厩里,跨上马向院外奔去。见此,小太郎也在背上跃跃欲试了。丙丁火就给他找了根木棍当枪,继续在院子里奔跑着。这情景正好被走出房门的老鬼子仁科看到了,他“哈哈”大笑着说:“哟西,我们的小太郎从小就该有一些军事素养。”小太郎得到爷爷的夸奖后,颠着屁股高兴地喊道:“开路,快快地开路!”丙丁火背着太郎又飞跑起来。

  小太郎跟着奶奶去上课了,丙丁火坐在墙根下,掰着手指头盘算着,“多少间房子知道了,都是干啥的知道了,都是啥人知道了;汽车、马、枪知道了;抓来的人关在哪儿知道了,都知道记住了,侦察任务已经完成了!啧,要是能整到一支马三八就再好不过了。”“还有,怎么从这里出去呢?”他的眼前出现了跟美智子上街买菜时,他一闪身钻进胡同里逃走……但一想到那支马三八,丙丁火摇了摇头;可以夜间溜走,趁着门口的哨兵不注意,爬着出去,然后起身就跑……但想到那支马三八,丙丁火又摇了摇头。

  这几天,在泰和庄大门外不时传来几声“卖冰糖葫芦”的叫喊声。丙丁火知道这是云城地下党组织通知他可以撤退的暗号。但他的心却仍拴在那支马三八步枪上,迟迟下不了脱身的决心。

  现在,当那辆外出送垃圾的汽车开进了院子时,丙丁火的眼前一亮,高兴得连着蹦了几个高。因为,他有好办法了。下午,等太郎下课后,他故意背着太郎跑到摆放枪支的那个走廊里。果然,小太郎把手里的那根当枪用的木棍一扔,吵着闹着要一支真枪。丙丁火到枪架子上拿了一支递给了太郎,然后背起他飞快地跑走了。小太郎吃力地把枪架在丙丁火的肩上,不停地移动着,嘴里喊着“嘡!嘡!”,一直到跑得丙丁火大汗淋漓。

  终于,丙丁火觉得背上的小太郎喊累了,喊不出声音来了,这才在西墙根停了下来。小太郎将马三八一摔,躺在了地上,累坏了。歇了一会儿,丙丁火说:“咱们不玩这个了,玩老鹰叼小鸡好不好?”小太郎跳起来拍着手说:“好啊,咱们老鹰叼小鸡,我当老鹰!”玩了一会儿,丙丁火把小太郎又架在脖子上向前排房子跑过去。又是一阵疯跑,丙丁火直跑得呼呼带喘,汗水顺着小脸淌了下来。这一幕又正好被老鬼子仁科在回家时看到了,咧嘴笑道:“哟西,丁书童你的大大的好!”

  第二天吃完早饭,丙丁火见老鬼子仁科去了司令部,美智子也把小太郎叫到屋里上课去了。他强压住内心的激动,将一团细绳子揣在怀里,然后尽量表现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出屋门,甚至还和走近自己的日本便衣们扮个鬼脸。

  丙丁火蹦蹦跳跳地来到停车场时,那辆运送垃圾的汽车已经启动了,发动机在轻微地响着,车上装满了各种垃圾。他向四外撒眸撒眸,见没人注意便一低头钻到车底下。原来,在昨天夜间,丙丁火趁小太郎睡熟了,借着上外边尿尿的工夫溜到院子的西墙边,哎呀,乖乖,那支马三八还静静地躺在墙根下。他把枪抱在怀里,在脸蛋上亲热地贴了又贴。又过了一会儿,四周依然没有什么动静,丙丁火这才猫着身子抱着枪,蹑手蹑脚地来到那辆运送垃圾的汽车底下。在与小太郞玩藏猫猫时,他就看好了藏枪的地方。丙丁火钻到汽车底下,轻轻地把枪贴着车身放好,用小细绳绑牢,再用手使劲儿地拽了拽,这才像只野猫似的又溜回房间睡觉去了。

  过了一会儿,藏在汽车下面的丙丁火听到汽车兵在“叽哩哇啦”说笑着,随即汽车重重地晃动了一下,开动了。这辆汽车驶出大门,来到了云城街上……丙丁火将身子紧贴在汽车底下,双手牢牢地把住那冰冷的钢铁构件,心中突然酸酸的,“再见了,小太郎!再见了,美智子奶奶!”

  丙丁火随着这辆日本人运送垃圾的汽车离开云城街里,到了西山岗。当汽车兵和两个跟车的日本兵上车上把垃圾推下车去,又调转车头准备把车开回去时,丙丁火从那钢铁构件上下到地面,飞快地解下马三八步枪,压在身下,继续趴在地面上。直到汽车开远了,他才站起身来,背起马三八步枪,飞快地向山林里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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