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范海超:忆铁列克提战斗

       时任塔城军分区骑兵独立营三连班长,简介详见编委会成员介绍。

       1969年8月13日,由于前苏联军队强行入侵中苏边防我新疆段的铁列克提地区,针对前苏联军队的强行入侵,我边防部队奋起反击,由此发生了铁列克提战斗。因为这次战斗是发生在8月13日,我军又称之为“八·一三”战斗。

       光阴荏苒,岁月蹉跎,上述战斗至今已过去50周年了。穿过50年的时光隧道,如今战事已经遥远,那场惨烈的战斗早已淡出了人们的记忆。对于现在的国人尤其是年轻人可能从来就没有听说过。由于上述战斗是我军失利的一次战斗,加之当时我国正处在“文化大革命”的特殊环境和政治氛围下,故官方只是在《人民日报》和《解放军报》上登载了中国政府向苏联提出的抗议照会和声讨文章,其他媒体普遍沉默回避,之后在国家的正史书籍中也少有记载。为了缅怀先烈,不忘历史,激励后人为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而努力奋斗,也为了以正视听,纠正民间及网络上关于铁列克提战斗的种种十分离谱的传说,我作为目前还在世不多的参战部队老兵之一,现以记实的手法、叙事的方式和不虚构、不夸张的文风,将上述战斗的前因后果详细地告诉国人,以便给后人留下一份能够经得起历史验证的真实史料。同时这也是一篇祭文,因为能将上述战斗中为国捐躯英烈们的事迹告诉更多的国人,是对英烈们的最好祭奠方式。

       1. 部队整编中我们排列编铁列克提边防站

       1969年,为了适应当时中苏边防部队作战的需要,按照毛主席“准备打仗”的指示,中央军委决定对中苏边防部队进行整编。整编的基本原则是“加强一线边防连队的兵力,充实二线机动部队。”具体做法是将过去边防一线的营级边防站降格为连级边防站,但在兵力上做了较大加强,每个边防站由过去的不足30人增加至近百人。若干个边防站编为一个边防营,每个边防营再下辖一个机动连。新疆军区塔城军分区各边防站列编303、304、305部队,并再编制一定数量的二线机动部队,以便随时支援位于一线边防连队的战斗。这次整编也是我军在60年代后对中苏边防一线部队的首次扩充性整编。

       我当时所在的部队是塔城军分区骑兵独立营第三连。我们骑兵独立营被撤编后,分别编入塔城军分区所辖的十余个边防站(由于建国后在1958年至1962年中国的边防部队归国务院公安部管辖,当时公安部对一线守防单位均称为边防站,所以到解放军接管边防后,对外把边防一线守防单位还习惯地称边防站),我所在的骑兵独立营第三连有三个排,整编中我们排被编入304部队铁列克提边防站,其他两个排被分别编入304部队的丘尔丘特、塔斯提(现称小白杨)边防站,列编这些边防站的还有骑兵营一连的部分人员。这些人员是分多批前往上述边防站的,最早的是四月份上站,最后的一批是7月20日到达边防站。

       由于我当时还在塔城裕民县红旗公社搞“三支两军”工作,故没有随连队同时到铁列克提边防站归建。8月11日我在裕民县“三支两军”办公室听到我们边防站要进行边防巡逻,并且是新疆军区直接安排的。于是我便搭便车到塔城,当天又乘班车到达托里县,8月12日乘304部队拉建筑材料的大卡车到向阳沟(后来的营部),8月13日早晨又搭乘生产建设兵团牧业连的拖拉机到达铁列克提边防站后方的牧业点,尔后步行几公里才赶到铁列克提边防站。我当时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我们是二线部队,从未参加过边防巡逻,认为这样的边防巡逻是难得的机会,参加巡逻说不定还可以见到苏联大兵,如果发生战斗,也会像珍宝岛战斗那样闻名全国,说不定自己还可以立个功,这就是我当时真实且又有些幼稚的想法。所以想方设法往边防站赶。但当我赶到边防站时,战斗已经结束,边防巡逻指挥组正在研究是否再次组织部队对苏军发起进攻。但很快周恩来总理的指示就传达到边防站,根据周恩来总理的指示,最终没有对苏军再次发动进攻,战斗就此停止。

       在铁列克提的那天晚上我就住在过去我所在的那个班的宿舍内,虽然宿舍内已空无一人,但我也从未想到他们会全部牺牲。总想着他们可能没接到撤出战斗的命令或是其他原因没有撤回,到了夜间门口一定会一次又一次响起从战场上回来的战友们的脚步声,但直到天亮,我也没听到那种声音的出现,即便如此,我仍然没有想到他们会全部牺牲。由于我是自行返回边防站的,所以第二天我就搭车到托里县城,又坐班车返回了裕民县红旗公社。

       和我的情况雷同的还有我们连的排长李国贞同志,在以上边防部队整编中他也被列编铁列克提边防站,并决定让他担任边防站一排长。我们骑兵三连的营房在距塔城几十公里的工农兵农场处,即后来的塔城军分区教导队驻地。当时我们连队种了很多地。又因为我们是骑兵,全连人员上边防后,还有一百多匹军马尚待喂养,故留下十余人由我负责进行管理和处理相关善后工作。但不久把我抽调到裕民县从事解放军的“三支两军”工作去了,又把排长李国贞抽调回来接替我的工作。在铁列克提边防站巡逻前的8月8日,营部一台嘎斯车来到原骑兵营三连营房,说是要拉部分马鞍子和西瓜到铁列克提边防站去,李国贞把工作临时交代给副班长柴成安并对他说:听说咱们边防站要组织大型边防巡逻,我搭乘这辆车到边防站去,过两天就回来了,你把这两天的工作安排一下。就这样他在边防巡逻前到达铁列克提边防站,以自己将要担任边防站一排长为名,找连长肖法刚代他向连部提出请求,经连部研究同意后他被编入巡逻组,结果一去就为国捐躯了。

       2. 原中苏边防铁列克提战斗的起因

       铁列克提战斗发生在新疆裕民县巴尔鲁克山西部的原中苏边境塔城争议地区内。它是继我国东北边境的珍宝岛战斗之后中苏边防的又一次较大的战事。这次战斗虽然没有珍宝岛作战的规模大、持续时间长,但它是在1969 年一年内中苏边防连续第四次发生的战斗,且以我军的失利而告终。当时全世界主要的媒体先后都对其做了报道,故在国内外产生的战略性影响并不亚于珍宝岛作战的影响。

       根据1883年中国清朝政府同沙皇俄国政府签订的《中俄塔尔巴哈台西南界约》规定,中俄两国在铁列克提边境地段的边界线应沿着清朝时期不规则的卡伦路行(清政府把设在边境一线的守防单位称为“卡伦”,卡伦驻军巡逻时走的路称为卡伦路),既然是边防部队巡逻时走的路,那它就不可能是笔直的。但苏联在1954年出版的官方地图上,却毫无根据地单方面违反上述边界条约的规定,在该地段把边界均划成一段一段的直线,并且每段直线都偏向中国一侧,这样就把历来属于中国的大片牧场划到了苏联一侧,形成了650 平方公里的争议地区。由于该争议地区一直连接到塔城行署北侧,故我国称之为中苏边境塔城争议地区。

       早在1963年7月,我丘尔丘特边防站在上述争议地区巡逻时,就曾遭到苏军的武力干涉,并将我边防站三名巡逻人员绑架至苏方。在之后的几年内苏军又在塔城争议地区先后多次武力干涉我铁列克提、禾角克、阿克雀克、加曼奇等边防站的边防巡逻。当时为了防止事态进一步扩大,以保持中苏边境局势的稳定,我边防部队根据上级的指示,在该边防地段停止了边防巡逻。之后,又由于苏军在中苏边防西段各块争议地区得寸进尺的蚕食行为,不断对我边防部队正常的边防执勤进行武力干涉,迫使我边防部队从1968 年初开始在中苏边境西段即新疆段十九块争议地区(总面积为三万四千五百七十四平方公里)中绝大部分地段都停止了边防巡逻。我军停止了这些地段的边防巡逻后改为在争议地区双方实际控制线我侧选定便于隐蔽观察的地点进行选点观察,以便掌握对方边防部队及边民在边境地区的活动情况。面对苏军的强行入侵行为,如果长此下去,对我国的边防斗争十分不利。为了扭转这一被动局面,1969 年初新疆军区向中央请示,建议恢复上述停止边防巡逻地段的边防巡逻。总参谋部将新疆军区的请示呈送给周恩来总理后,周总理针对上述情况作出了“逐年恢复巡逻”的批示。

       根据周恩来总理的批示,新疆军区对恢复中苏边境西段停止边防巡逻的争议地区的恢复巡逻作了统一的安排,其中计划在1969 年下半年首先恢复塔城争议地区铁列克提地段的边防巡逻。该巡逻由于是不同于一般情况下的边防巡逻,故巡逻方案逐级向伊犁军区、新疆军区、总参谋部、外交部报批,巡逻方案于七月份得到逐级批准。之后新疆军区司令员龙书金及军区作战部、情报部领导还分别前往铁列克提边防站对相关巡逻的准备情况进行了考察。根据两级军区的决定,恢复铁列克提地段边防巡逻的具体时间第一次定在了1969年8月11日。之后为配合我巴克图会谈会晤站8月11日与苏方的会谈,经伊犁军区请示新疆军区,同意把巡逻时间向后推,最终定在了8月13 日。

       1969 年8月12 日上午,营长康有福、政委蒲其武、一连连长范进忠带领一连五十余名战士赶到铁列克提边防站,根据塔城军分区《关于边防站部队整编的命令》组织进行工作交接。晚上在军分区参谋李效智的主持下召集干部就第二天的巡逻开了专题会议,就会议研究的内容看实际上是一次作战会议。

       说到铁列克提战斗,有七点必须提及:一是我军在该防区的边防部队正在整编的过程中,各项战备工作均不到位;二是我们二线部队刚刚到达边防第一线,对边防情况很不熟悉;三是我们新上站的人员和原边防站的人员如何进行组织编成、干部如何分工、原边防站的营级领导如何安排等都尚未最后敲定;四是军区指挥机关对相关敌情不仅缺乏了解,而且判断也出现了重大失误;五是中国当时深陷“文化大革命”之中,地方上十分混乱。就军队而言,极左思潮盛行,军事素质下降;六是由于军队从事的“三支两军”工作,使当时军队的许多领导在地方上都有兼职,所以从新疆军区、伊犁军区到塔城军分区的主要领导时常受到地方造反派的围攻;七是苏军之前在中苏边境东段的珍宝岛战斗(1969 年3月)、新疆段的塔斯提战斗(1969年6月)中均以失败而告结束。特别是珍宝岛战斗苏军失败后,于1969年3月29日苏联政府发表了长达几千字的对华声明。期间还多次组织不明真相的群众到中国驻前苏联大使馆门前进行游行示威,并高喊“我们要报仇”等口号。苏方已恼羞成怒,大有寻机报复之企图。这些情况,我两级军区特别是新疆军区作战、情报部门和主要领导均未进行认真的研究和做出正确的判断。

       3. 铁列克提战斗经过及善后(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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