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梁广杰:我给自己留了四发子弹

       8·13战斗时为右翼掩护组成员,担任机枪手,简介详见参战人员介绍。

       8月12 日下午,在正式巡逻的前一天,营长、政委和我的连长范进忠等首长到达铁列克提边防站,因为我是第一批提前到的,这个时候见了自己的连长就格外亲切,像见了家人一样,大家围在一起有说有笑,同时做着巡逻前的准备工作。

       范进忠连长个子高,身材魁梧,力量也大,一只手能把我们这些新战士提起来,因我的个子也比较高,所以对我印象比较深刻,他把水壶递给我,吩咐道:“去,给我灌一壶醋来。”

       “灌醋?”我没反应过来,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接过水壶不知道咋办。

       范连长见我愣在那里解释道:“你不懂,喝醋最解渴,准备明天巡逻用的。”

       这下我听明白了,一溜烟跑到炊事班去找醋。

       我们夜里12 点多开始吃饭,2点部队出发,分组向各自的潜伏地点前进。

       因为前面是班长、排长和边防站参加过巡逻的人员,之前他们已经看过战场了,对每个点位都比较清楚,我们就跟着班长走。夜间天很黑,反正走到哪儿也不知道,方向也分不清,班长让走我们就跟着走,班长让趴下我们就趴下。到了指定的地点后,班长让我们潜伏在那儿。

       到天刚刚亮的时候,我左右观察,看到无名高地(676高地)在我们潜伏位置的对面稍微偏右侧一点。我们班长是李存杰,我在火力组,同组还有丁西年、王志清。在我们前面的是爆破组,有王永仁等人。

       我们这个组由杨振林副连长带队,他以前是我们的排长,来铁列克提边防站之前刚刚提拔为副连长,副连长的岗位津贴发没发到手还说不准。

       我是班用机枪手,副射手是丁西年。我们俩人共准备了五个弹匣,每个弹匣装100发子弹,共500发子弹,我带二个弹匣,丁西年带三个弹匣。丁西年是1968 年入伍的老兵,甘肃永昌县人,杨连长让他背着弹匣当我的副射手,他当时还有点儿不太高兴,大概是觉得给新兵当副手面子上有点过不去,但最后还是服从了命令。

       巡逻组巡逻途中,遭到苏军坦克装甲车的拦截,扬起很大的灰尘。我们距离巡逻组几百米远,有些能看清楚,有些看不清楚。

       战斗打响后,杨振林副连长在我的左侧一米左右,因为他的手枪射程很近,他就给我下命令,指挥着我向敌人射击,他让我打哪,我就打哪,他还提醒我要修订机枪的标尺,一会儿给我讲定到800米,一会儿改为700米,最后修正为500米。

       副射手丁西年把三个弹匣全部交给我后,算是完成了任务,他看到王志清拿着半自动步枪在战斗,因为王志清平时的射击成绩不稳定,枪法不太好,作为老兵的丁西年就拿过他的枪,在我右侧的阵地进行战斗。可能也没有打几枪,丁西年就一个趔趄趴在那里一动不动了,估计是中弹了。不一会儿,边防站的军医孙新民赶过来给他包扎,还让我们把丁西年往后方送,我一看是头部中弹,人已经牺牲了。

       我就对孙医生说:“前面已经没有咱们的人了,你赶紧往后撤,敌人的坦克、装甲车正在往我们这边来,快走!”

       说完我又继续战斗,用机枪向敌人不停地扫射。这时,敌人的攻击目标也开始对准我这个火力点,装甲车上面的机枪对着我疯狂地射击,那子弹连成一条线,打在我身体周围冒着青烟,压制得让人抬不起头来。

       这时,676高地的战斗已经接近结束,没有什么动静了,我们阵地上的杨副连长也牺牲了,其他人死的死,伤的伤,班长也不见了,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发现右胳膊像被火烧着了一样疼,再一看,原来是自己中弹了,也不知是什么时间负伤的,是机枪子弹射击的贯穿伤,前后两个血窟窿,血流的很厉害,但还不算太疼。

       我发现机枪里的子弹几乎打光了,决定往后撤,我特意留了四发子弹给自己,准备遇到敌人时自己用,宁死也不能当俘虏。这是我当时的真实想法。

       在往后撤的过程中,记得要通过一个小山口,过去就是开阔地。因为分不清东西南北,不知道往哪儿走,只能是大概判断着方向,然后提心吊胆地朝后面撤。

       过了开阔地,突然看到一辆车开了过来,我一下子紧张起来,赶紧端起了枪,准备继续战斗,心里想“反正我还有四发子弹,大不了和敌人同归于尽。”

       再仔细一看,原来是我们边防站的吉普车,是自己人。小车上的人也很紧张,一看到是我,才放下心来,驾驶员张世海下车把我扶上了车。

       回到边防站后,部队很快进行了收拢,站队集合时,我看到班长也在,既为他能够活着回来感到高兴,又对他一声不吭就撤退很生气,就过去质问他:“为什么你们走了,把我留下。”搞的班长很难堪,有点儿下不了台。

       战后,我被送到乌苏151医院进行治疗,伤好后又回到了边防站。才知道范进忠连长牺牲的细节,他带领预备队冲锋时,敌人的子弹击中了他的胸部。后来被两位战友从前线背下来时已经光荣牺牲了。听到消息后,我忍不住大哭起来,我想起了给连长灌的那壶醋,不知道他喝完了没有?也不知道他牺牲的时候渴不渴?

       二个多月后,在8·13 战斗的现场,我又参加了寻找同乡战友王永仁的遗体,由于在野外裸露了二个多月,找到时王永仁的遗体快风干了,下身穿的衣服裤腿还在向上卷着,因为脸部一直挨着地,原先的长脸也变成了扁脸。看到他的样子,我们心里都十分难受。

本网站作品著作权归作者本人所有,凡发表在网站的文章,未经作者本人授权,不得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