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红已谢,正是初夏时节。

  百花的争妍斗艳,暂告一个段落,石榴却就喷薄,恣肆燃烧起来,应了急促、热烈、奔放的旋律。这是怎样一种繁华的景象呵,小茄形的花骨朵已是红艳,就连肉质的花萼也若玛瑙雕琢的小红花瓶,闪着细腻、晶莹、润泽的光亮,火焰般的花朵儿,就盛开在这花瓶里,妩媚、娇艳而炽情。

  石榴花的艳美和奇特造型,让我想起来一个词:石榴裙。据说,梁元帝的《乌栖曲》中有“芙蓉为带石榴裙”的填词——“石榴裙”的典故由此而来。也有说,古代年轻女子的着装,多喜欢石榴红色,而颜料便从石榴花中萃取,故而红裙系列便渐渐演化为“石榴裙”之说。

  我却更愿信这服饰文化的说辞,来源于石榴的花形和花色:直筒的红色外裙(花萼),抵近下摆5-7处自然分裂,露出柔软、褶皱、顺滑的美艳内裙(花瓣),纤纤细足于曳地的裙裾间若隐若现,该是何等的妖娆并令人荡气回肠?也就无怪乎众多好男儿,要前赴后继拜倒在“石榴裙”下了。

  谁若提及石榴,多是指“胖娃娃”般的果实吧?挤满一肚的剔透“红玛瑙”,想想都让人口舌生津。因了色彩鲜艳、子多饱满,使得它成为了民间的喜庆水果,象征多子多福、子孙满堂,是馈赠亲友的吉祥佳品。

  但我今天要重点介绍的,却是不结果的石榴品种,我们乡下称呼为“火石榴”,我甚至不知晓它的书面名称。又或者还是叫安石榴、海石榴什么的?但我偏爱这个“火”字,故而竟不愿它再有别名。好吧,让我理直气壮,主观一次吧,为了这别样的花卉。

  石榴,石榴科石榴属。落叶灌木或小乔木。听说是西汉时期由西域引入,还是西安市的市花。在我的观察里,能结果的多数高大些,高到4、5米的也有;纯开花的火石榴呢,则差不多算小灌木了,也就差不多1、2米高的样子。我总是猜测,它不能结果的缘由,难道是要积攒能量,都用来繁华盛开,完美成另一种生命的样子?

  火石榴树冠内分枝多,根际易生根蘖。这些品行使得它极易培育,前者可折枝扦插,后者可直接分苗。所以,但凡有一株火石榴,再有足够的地盘,不到三两年,便可使规模迅速扩展开去。由此,面对我家困居的火石榴,我便总是生了愧疚之心,似乎我不能提供广阔的天地,任它自由张扬、怒放生命的激情。

  火石榴多为重瓣,绽放时,满树满枝的红艳,远观时真有烈焰燃烧之感。当安石榴沉寂,退出花的舞台,安然孕育果实时,火石榴依旧在燃烧,无休无止、无可阻遏。它的花期极长,从5月初夏伊始延伸进了10月仲秋时节。有时,我就会惊异这小小躯体里所蕴藏的热情和能量。偶尔,我也会联想起一只孔雀姑娘:杨丽萍。

  她从云南大理飞舞而出,凭着惊人的舞蹈天赋,以一曲“孔雀舞”为世人所认识。她的舞给人以超然、空灵、抒情而又自我意识强烈的印象。据说为了舞台效果更好,躯体更柔软、更灵动,她拿掉了两根肋骨,并放弃了做母亲的权利。

  有人说,没有做过母亲的女人,生命始终是残缺的。这话看似真理,实则不然。杨丽萍遗憾吗?她说:“有些人来到世界是想传宗接代,有的是来享乐的,有的是来索取的,而我是一个旁观者,只想好好来这个世界走一走。”看似淡泊的应答,却是对艺术的执着,她不是属于个人的,她轻描淡写的“走一走”,走成了一个时代:孔雀舞时代。

  我们是否可以这样理解,她选择了竭尽所能,去诠释一门艺术,用她独特的方式。所以,她很忙,她总是忙,便无暇去做一个母亲?你可以说她酷爱舞蹈到痴迷,也可以说她牺牲自己给人间美的享受,但无论哪种说辞都不能抹杀一个事实——她始终是值得欣赏并赞誉有加的舞蹈艺术家。

  那一年,我去了云南大理,他们说,白族对石榴花情有独钟,用它来沏茶、炒菜、煲汤等,菜式也颇为丰富。而我闲坐在洱海的那座小岛上,啃着虾饼和烤鱼时,他们又说,旁边不远是杨丽萍的别墅。彼时,我突发奇想,难道她们之间有着渊源?想不到几年后,我竟然真给找到了蛛丝马迹:原来,她们果真是同类,有着相似的品质和气韵。

  我曾无比功利,总觉得花草,不若瓜果来得实惠。而今天,看到火石榴绚烂绽放,灿若烟霞,燃起一片火红,竟不免寻思:能花实并丽当然最好,若二者不能兼而有之,我又何须苛责太多?当它以生命的姿态绽放,我这一介俗人,原不该评头论足,强不知以为知,徒惹他人笑话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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