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 声
春分过后,柳条绿了,桃花红了,小鸟在枝头跳跃高唱。午后,姚旭推着女儿来公园赏春。
湖水边,花丛中,小萱萱咿咿呀呀施展她幼嫩的歌喉。春日洒下温暖的阳光,春风吹拂那红通通的苹果脸,姚旭举着手机频频拍照。“胖丫头!胖丫头!”周围的孩童围拢过来与姚萱萱合影。
红日西斜,姚旭推着小车往回走,忽听“姚老师”一声喊。声音不大,虽然听见了,姚旭没在意,以为是喊别人。
“姚旭姚老师!”又一次传来苍老的喊声。
姚旭止步,转脸看,长椅子上坐着一位老者。他稀疏的白发银髯,满脸皱纹,显然已是耄耋之年。
“你,你,哦,周副省长!”姚旭终于认出老者是谁。
“哈哈,还叫我官名,早就不在其位了。”
姚旭赶紧改口:“周伯伯!”
老人双目射出喜悦的光。
“您怎么独自一人出来逛公园,家里没人陪您?”
老人慢腾腾地回答:“老伴去世了。有儿,有孙,或在外地工作,或在国外留学,家里就剩我自己。”
“哦,您也是空巢老人。”
周佳全问:“您妈还好吧?”
“好。她身体还可以,没有关键性大病。她现在无官一身轻,玩了这里玩那里,到处旅游,或会晤老朋友。”
“多年来我想见她一面,对她说声对不起,就是见不到她。”老人的语气有些沉重。
姚旭愕然,不知如何接茬,只听老人说下去:“当年,被硫酸毁容,她已经够痛苦的了,我却在她伤口上洒了一把盐,哎!”
姚旭答道:“我妈说过,这事情不能完全怪您,您是执行者,不得不执行啊。像李福海那些小人,才是罪不容恕,3660刀都不为过。因为他们出自于私心,出自于野心,他们的灵魂都发霉长毛了。”
“嗨,往事不堪回首!”说罢,周佳全站起身,拄手杖,慢慢向公园大门方向走去。
望着那驼背蹒跚的背影,姚旭追上去搀扶老人,扶他一步步下台阶。
“回去吧,孩子哭了!”
姚旭这才听见孩子在小车里哇哇大哭。她把老人送出大门,恰好路灯亮起,这才转身回去推孩子。
天完全黑下来了。天上一颗流星划破夜空,拖着长长的光尾。
又一颗流星划破夜空,拖着长长的光尾。
第三颗流星出现了,照例划破夜空,拖着长长的光尾……
姚旭想,他们在宇宙中多么渺小,沧海一粟都不如。但他们是英雄,是豪杰,虽然生命短暂,短暂中燃烧自己,把光明留给他人。
后 记
小说写完了,能否与读者见面心中无数。我是文坛上的一只丑小鸭,无后台,无背景,而且写的是历史,有人看了可能感到不快。然而创作来源于生活,我写的是生活的真实。有些故事是我本人的,有些故事涉及到亲朋好友,有些故事是不可磨灭的社会现实,纯粹虚构的篇幅不多。新中国成立七十年了。七十年来,反映个行各业的长篇小说不计其数,但是反映特殊教育的小说似乎没有,展示盲人生活面貌的小说也凤毛麟角。我萌动了填补这一空白的想法,动笔写了这篇东西,在第十三届子香怀杯全国网络文学大赛上荣获三等奖。
我家境贫寒,从小离家求学,营养极度匮乏,十一周岁时导致角膜溃疡而双目失明。失明后进盲校学习,有机会接触国内外名著,有一次老师给我们念《牛虻》,使我产生了文学梦。
毕业后,曾打算以母校为背景写一部长篇,得到陈文元和刘福海两位老师的大力帮助。我先写成盲文稿,他们在百忙中抽时间为我抄写,将盲文译成汉字,很辛苦。他们从未提出任何报酬,无私的援助令我十分感动,非常感激二位在天之灵。可是好景不长,很快来了文化大革命,不得不停笔。仅仅写了开头几个章节,远远没有完稿,灾难接踵而来,对立派挖空心思,在我文稿中鸡蛋里挑骨头,断章取义,无限上纲,说我反党反社会主义反毛泽东思想,妄图把我打成反革命。最后,反革命帽子虽然没有扣上,我的底稿被他们一把火烧掉了,想来十分痛心。
幸好我有一位坚强的后盾,那是我的夫人。我的作品,她用电脑打录下来,排版改错,最后通过Email发出去。就这样,我出版了小说集《爱》,并且加入了保定市作家协会。可以说,没有夫人的支持,我不会有这样的成就。
夫人年老体弱,疾病缠身,经常是在病痛中为我坚持操劳。我不忍心,要求她休息,她总是说“再打一会儿吧!”你不会想到吧,我夫人也是个盲人。两个盲人共同完成一步作品,其艰难可想而知。
我的写作,还得到志愿者的大力帮助。写作过程中常有改动和修订,河北大学、保定学院的同学,一个电话,他们就会放弃休息,前来帮助我。感谢改革开放,给了我宽松的写作环境。
写于2019年6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