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最热情的记者 —— 李连祥

   李连祥,八一电影制片厂纪录片室摄影师,上海市人。1952年9月加入共青团,1956 年5月入伍,1957 年10 月考入北京电影学院摄影专业,1961年7月加入中国共产党,同年毕业后分配到八一厂纪录片室,历任纪录片摄影助理、摄影师。

   1967 年7月,赴抗美援越前线执行战地摄影任务并荣立三等功一次。

   1969 年6月17 日,李连祥奉命到新疆塔城边境前线采访拍摄,同年8月13日,随我巡逻部队在我国边境一侧巡逻时,遭敌人袭击,在战斗中不幸壮烈牺牲,时年仅34岁。新疆军区授予李连祥革命烈士称号并追记一等功。

   1. 乐天派。李连祥牺牲后对他描述评价:“一个执著的摄影师,一个乐观的年轻人,一个很像北方人的上海人,把人生的最后一刻定格在炮弹落地爆炸的瞬间。”如果通俗一点可以用九个字来形容李连祥:个子大,性格直,南方人。

   1615300347132339.png也有人回忆称李连祥是“从来不知愁滋味”,一个天生的乐天派。李连祥的老家在上海,是一个不折不扣南方人,但战友们怎么看他都像个北方人:个头一米七八,性格直爽、热情豁达。34 岁的人生历程虽然不长,但是他的经历阅历很丰富,入伍前做过教师,后来参军入伍当海军,再后来考上了北京电影学院的摄影专业,毕业后又来到八一电影制片厂当上了摄影师。虽然从事的专业是摄影,但李连祥的爱好很广泛,玩伞降、骑摩托车,还会拉小提琴,唱起歌来也是个不错的男高音,画素描也有两下子,偶尔还会谱个曲子什么的。是个文艺上的多面手。

   有了这些爱好,再加上乐观的个性,李连祥的人生字典里似乎没有“悲伤”,从来没有不高兴,从来没有烦恼,也从来没有宣泄,整天都是笑嬉嬉、乐呵呵的,他和很多人成了朋友,朋友圈里什么年龄层的都有。

   即便是对于上战场这样的生死抉择,李连祥也同样不以为然、淡然处之。据时任《解放军报》记者梁博祥回忆,巡逻行动的前一天晚上,他跟李连祥睡在同一个大通铺上,休息时李连祥塞给他两个胶卷,还鼓励“小梁,明天多拍点照片”。在那个年月,胶卷可是稀罕物件,梁博祥从北京带的胶卷早已用完了。就是用这两个胶卷,梁博祥拍摄的指挥组及战场现场照片,不少都成了珍贵的历史资料。

   2. 活雷锋。在同事眼里,李连祥就是一个标准的“活雷锋”,乐于助人。

   当单身汉时,李连祥经常给住在八一厂单身宿舍的男同事们理发,谁的自行车坏了,也少不了他的帮忙。李连祥的“理发师”和“修理工”的角色,直到他1968年结了婚之后还保持着。包括与妻子于素萍的相识,也是因为李连祥经常到八一厂食堂帮忙干活做好事,特别是每次打饭见到于素萍时,李连祥还会挤眉弄眼地做着鬼脸或者怪样子。时间长了,两人开启了相识、相知、相恋、相爱。

在铁列克提边防站的日子里,李连祥这位北京来的记者并没有高高在上,而是积极主动和战士们打成一片,同战士们一起学习,一起劳动,一起在训练场上滚打,有时间还会到炊事班帮厨做饭,还找机会给战士们照相,帮战士们理发。面对这位和蔼可亲的记者老大哥,铁列克提边防站的官兵都很敬重他。

   在当时特殊的政治气候中,参加巡逻行动的官兵们都要带上毛主席语录这本“红宝书”,为了防止战士们把书弄混拿错,李连祥主动在语录的扉页写上“向某某某同志学习”  “向某某某同志致敬”的字样。因为李连祥的字写得很漂亮,有战土请他帮忙写家信、写决心书甚至写情书,李连祥每次都会满口答应。

   3. 工作迷。在同是八一厂员工的妻子眼里,李连祥对工作全身心投入,  “工作永远是第一位的,一上前线就得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

   在事业与爱情的选择上,李连祥从来没有犹豫过。在认识于素萍之前,李连祥曾经在上海老家谈过一个对象,双方感觉也挺不错。但因为女方家庭成分不好,而李连祥作为八一厂的摄影师,身为共产党员,既要到部队到边境第一线执行任务,还要到中南海为毛主席、周总理等党和国家领导人拍摄,所以政审十分严格苛刻,组织在对李连祥的恋爱情况进行审查时提出了异议,为了心爱的摄影工作,李连祥只能忍痛割爱,选择与女方分手。对事业忠诚,对工作勤恳。李连祥对工作的热爱和珍惜,表现在历次到前线执行战地摄影任务中,他都是最积极的一个。在越南前线,他抢着到最危险的地方去拍摄;在铁列克提战场,他同样抢着要求参加最危险、最前沿、最有可能遭受苏军袭击的巡逻小组。

   知情人透露,别看李连祥平时表面上看大大咧咧,什么都不太在乎,但他真正一干起工作来,马上就是严谨细致的工作作风。每次执行拍摄任务前,李连祥都要认真做功课,亲自拟制、修改、推敲拍摄提纲,字写得工工整整,画草图一幅接着一幅,机器放在什么地方,人在什么地方,用什么样的角度和变焦,包括镜头的艺术效果,特写还是中景,都要一板一眼,认认真真地提前设计好、构画好。这样才能保证他在正式拍摄时,能够做到胸有成竹,全面掌控,进退自如。

   4. 平安信。这是李连祥写给妻子于素萍的最后一封信,由同事转交,书于1969年8月6日,距离8月13 日铁列克提战斗发生恰巧一周时间。

韩世平同志你好:

   今天由乌鲁木齐捎来小于几封信,我一看已隔有一个月了,真是来之不易,不管怎的,看来还是很感亲切。就是未见到你和效良的来信,想必你很忙。听说素萍已去劳动学校,我不知她的通讯地址,故还是请你给设法转寄给她,谢谢。

   我在此边防站值班,一切均好。从战士身上学到不少东西,尤其是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精神。我跟战士们一起劳动、背草、种菜,一起巡逻,在他们的精神鼓舞下,促进了我对敌斗争的信心和力量。目前苏修是很狡猾的,他不轻易接近我们,见我们去巡逻他们就钻进工事,向我们开枪。我们又不能过界,不能还击,给拍电影带来困难。为了执行我政府的外交政策,决不主动惹事。一定要有理有利有节,不吃亏也不示弱。只要老修敢来侵犯,我们一定将它彻底干净消灭光。我已作好一切准备,为了捍卫毛主席而献身,把我的一切都献给党。

   ……

   望后来信可寄:新疆塔城军分区作训科转八一厂我收为要。

   敬礼!

连祥弟8月6日,于塔城     

   这是一封“平安信”,是李连祥托付同事转交妻子于素萍的,阴差阳错的是,收信人在47 年后才得以看到信的原件。

   这是一封“政治信”,当事人的革命心态跃然于纸上,字里行间既带有明显的时代烙印,潦草的字迹又反映出略显愁怅的思绪。

   这是一封“文物信”,当事人英勇牺牲的消息几乎与信件同时到达北京,于是,普通的信件就被赋予特殊的含义,变成了烈士遗物,变成了历史文物。

   5. 大丈夫。李连祥与妻子于素萍的结合有偶然,也有必然。

   因为工作性质、执行任务和政治条件等原因,李连祥32岁时还没有结婚,属于有抱负、有理想、有追求的大龄青年,而比他小八岁的八一厂《万水千山》剧组演员于素萍,从小看革命英雄书籍和电影长大,从小就崇敬英雄。

   同事们也有意撮合这门婚事,有一次在八一厂冲印室冲洗照片时,不知是谁把冲印室的门从外面锁上了,李连祥和于素萍两个人在小房间里待了好几个小时,最后不得不钻窗户“脱险”。

   1967 年7月,李连祥积极申请,争取到了去越南前线拍摄纪录片的机会。为了让李连祥踏踏实实地放心上前线,于素萍主动提出确定双方的恋爱关系。那一次,李连祥从战火纷飞的战场平安而归,荣立战功。1968 年,两人踏入了婚姻的殿堂,在婚后的一年多时间里,因为李连祥要经常下部队执行任务,妻子要到五七干校劳动,尽管双方在一起的时间不足两个月,但两个人感情很好,相互通信时画几幅漫画,写几首打油诗,沉浸在甜蜜的爱情之中。

   因为家中有八个兄弟姐妹,懂事孝顺的李连祥早早背上了养家的重担和责任。工作后,每月50 元的工资一发,他就会马上给上海家里寄去20 元。由于妻子的家里负担也不小,每月同样要给家里寄钱,1968 年两人结婚时,他们几乎没有什么积蓄,两个人结婚后的一年多里,从没进过一次饭馆,直到李连祥牺牲时,夫妻俩一共才攒了几百元。

   1969 年6月的一天,李连祥经组织安排赶赴新疆边防执行拍摄任务,由于当天八一电影制片厂给大家安排了麦地劳动,他害怕影响不好,坚决不让妻子送行。妻子拗不过,就给丈夫煮好了两个茶鸡蛋放在床头柜上,还专门留下小纸条,上面写着“鸡蛋是给你的,你把它带上”。等劳动回来,于素萍发现丈夫已经走了,而桌子上还留着一个茶鸡蛋。看着那个鸡蛋,妻子感动得热泪盈眶, “那个时候穷,鸡蛋可是好东西,一共就那么两个,他还给我留下了一个。”但更让妻子想不到的是,这次分别竟成永别。

   8月13 日晚上,正在干校劳动的于素萍突然莫名其妙地肚子疼,她当时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是不是丈夫在前线出事了?肚子负伤了?结果第二天天不亮领导就来了,当时并没有先找于素萍单独谈话,而是在会上宣布了李连祥牺牲的消息,当天就把于素萍带回了北京。

   痛苦万分、一直不敢相信残酷现实的于素萍回京后,参加了丈夫的追悼会,李连祥的妹妹等人也赶到了北京,整个仪式非常隆重,全厂的干部职工都来参加,人也很多,挽联挽幛花圈摆满了会场,还让于素萍登台发言表态。

   于素萍整个过程都是迷迷糊糊的,被女同事架着陪着,她无论如何都不敢也不愿相信,那个工作最上心、最爱帮助人、最爱自己的人走了。

   2016 年6月,在与丈夫诀别47 年后,于素萍通过多方努力,在弟弟的陪同下回到铁列克提。在忠勇山战场旧址找到李连祥牺牲的位置后,她俯身痛哭,悲伤之情让人垂泪。而在托里烈士陵园李连祥的墓前,献花、祭酒之余,望着盛开的大片“勿忘我”,于素萍又非常欣慰:“这么多的‘勿忘我’陪着李连祥,他可以安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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