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还是阴天,有好多天都没有晴天了,睡到天要黑的时候由于饥饿从睡梦中醒来,梦想起来感觉很有意思,在梦里我来到一座高高的山顶,草多花多树林子也多,还有清澈见底的河流,景色美的很,都是晴空万里的白天,没有黑夜,也没有杀戮,鼠、牛、虎、兔、龙、蛇、马、羊、猴、鸡、狗、猪,也就是十二属相里所有的动物,还有人和猫,隐隐约约还有蝙蝠,都能和平相处,天上是五彩祥云,地上是欢歌曼舞,动物乐队合奏演唱的是《同在一片蓝天下》的歌曲,准确的说,是饿醒的也是乐醒的,老鼠什么时候真正像十二属相里的大哥一样,受到尊重,受到关爱,不再有老鼠过街人人喊打的尴尬、无奈、愤怒。

  六楼的温度在冬天从来就不高,夏天倒是比别人家高,康智睿最后悔的事就是购买了六楼的房子,他说要不是当时经济拮据才不会选择这顶楼呢!除了相对安静就没有感受到其它的好处。此时,康智睿和郁媛媛都坐在沙发上,他们交叉在一起的腿上还搭着一条小毯子,茶几上也有许多好吃的东西,这些美味我基本上就没有琢磨过,我不想因小失大。他们各自都在玩手机,偶尔郁媛媛会语音留言,康智睿则靠着沙发背不停的刷手机,我实在是纳闷,一个小小的手机何以吸引了太多的大人和孩子,没黑夜没白天的捧着它,这玩意到底有什么神奇的魔力啊!因为极其好奇,我从洗手间移动到餐厅的一个大花瓶后边,几根孔雀羽毛的阴影让我处于相对安全的地步,而我能看到更为广大的客厅区域,此时我不能闹出任何的动静。

  也许实在是百无聊赖,我可以感受到康智睿情绪不高,有唉声叹气就会被郁媛媛指责,大过年的你干嘛老是叹气,别给我传递负能量啊!不让出去更好,年前买了那么多东西还怕过不好年啊!老天爷让你好好享受一下休假生活,咋还没跑够啊!康智睿把眼镜往上顶了一下,顺便揉了揉鼻子,唉,今天要不是早晨五点就起来,给爷爷、奶奶、父亲烧了纸,给康世家族拜了个年,唯一遗憾的是去敬老院看望母亲被拒绝,从楼上窗子里看见妈妈的身影,心里太不舒服了,疫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这封城、封村、封小区如果全国都如法炮制,怕又是2003年的非典啊!想想就不会有好心情,真的,2020怕不是个好年头。

  行啦!行啦!大过年的你就不能说点高兴的事,昨天,你不是还去养老院送东西了,非常时期也是为了大家好,高兴点,别瞎琢磨了!郁媛媛端起茶几上的水杯递给康智睿。康智睿喝了口水继续说:本来计划在年前构思一篇关于老鼠的文字,毕竟到了鼠年,也想替被冤枉了几千年的鼠辈说几句公道话,却因为年前工作太多太忙,就是想写也没有时间,这一耽搁可好,想不到思路和构想被武汉这突如其来的疫情督促,上午从养老院回来,四五个小时就撰写了一篇《冠状病毒肆虐,不是鼠辈惹的祸,如此说法让石门捕鼠犬情何以堪》的文章,已经刊发在今日头条和银河悦读网上,你看,还不错,已经有许多点赞和支持了。

  你就是闲的慌,这两天网络上铺天盖地的都在指责武汉华南海鲜市场和竹鼠,你非得搞出这样一个题目,小心封你的号!郁媛媛接过康智睿递过来的水杯重重的礅在茶几上,动静有点大。康智睿将郁媛媛的腿从自己的腿上推下来,有些犯驴脾气:已经死了几十人了,网络上需要有不同的声音,需要有警醒的文字,武死战文死谏,一个文字工作者不能讲实话道公平,良心上能过得去吗?康智睿一直以网络意见领袖自居,还经常洋洋得意自己有这样的网络口碑,至于一些策划专家、文化学者、诗人作家、网络大咖的名头,他是从来都不当回事的,觉得假,他更看重网络和网民的认可,比较喜欢意见领袖和网络市长的称呼。

  行啦!行啦!国家大事自有高层决策,这一阵子你就老老实实在家里陪我,我们一年算算也没有几十天在一起,就别胡思八想的写什么狗屁文章了,没事和孩子们视视频聊聊天,和我说说话,咋不想和我说话啊!再惹事生非让网警找上门来,我可真不跟你过了,都五十多的人了咋就不能安分守己的过日子,管那么多事干嘛?也没人给你多发一份工资,我看就是闲的,天下就你聪明就你能,不显摆不卖弄就能憋死你!呸呸呸呸,大过年的不能说死,大家都健康平安,大家都快乐幸福!你也说呸呸呸!快点说啊!快说!

  康智睿看来是不想和郁媛媛争吵了,小声说了两个呸呸,依旧捧着手机不停的在看,郁媛媛看康智睿是要用沉默来对抗,就一把抢过来康智睿的手机:眼睛都成那样了还看看看,不让看了我要和闺女他们视频,你不想看见小宝贝啊!康智睿说我再和一个好友互动两句就看闺女他们。不理你了,还是跟我的小宝贝们视频聊天好玩!郁媛媛扭过去身子背对着康智睿和女儿拨通了视频通话,很快传来女儿的声音,小宝刚醒半个小时,刚才和爷爷、奶奶玩的可好了,下午跟姥姥、姥爷视频后就睡了,睡了一大觉儿,看看小宝自己坐的多稳当,都不用我们扶了,笑一个,笑一个,叫姥爷叫姥姥,小宝贝!你说我们再过一阵就会叫了,快说恭喜发财,红包拿来,我们上午还会抱着拳头给大家拜年呢!过年了,小孩子也跟着高兴呢!

  小宝小宝,给姥爷笑一个,笑一个!康智睿凑过来就会说笑一个,郁媛媛推了他一把说你别过来凑热闹,去玩你的手机,看你的头条吧!闺女我们不理他,让他瞎忙吧!闺女,这几天就不要串门了,微信拜年,网络拜年,咱们小区已经彻底封锁了,好像比非典时期还严厉,记住往后勤洗手、勤消毒,要比我在的时候还要讲究,别嫌老妈麻烦!郁媛媛还要继续说下去,女儿的话硬切了进来:知道了,为了小宝贝也不能马虎啊!爸爸,你的降糖药、降压药还够不够吃?我们在网上给你们买了消毒液和口罩,还有自加热火锅、牛肉、面条,快递可能会受影响,估计得需要好几天,冰箱里现有的的东西能坚持几天吧!哎!老妈老妈,小宝可能又拉屎了,我闻见了臭臭味,有时间再和你们聊啊!小宝快和姥姥姥爷说再见!再见啊!

  郁媛媛和康智睿又开始在手机上忙自己的事,我蹲在阴影里也有些腰酸腿疼,屋里静的就剩下石英钟轻轻的噔噔噔的声音。我不敢轻举妄动,只能静静的等待回去的机会。原来人类又遇到了大灾难,还把责任归咎于我们的亲戚竹鼠,还好康智睿能替我们鼠类讲句公道话。也难怪刚才从街道上穿过就没有看到什么行人和车辆,静悄悄的就不像个大年初一,长辈们说以往的春节期间,人们会准备许多好吃的,还要频繁的串门送祝福发红包,那段时间也是我们最幸福的时候,因为好东西相对容易得到,还有的人不愿意在这个期间干些伤害其它动物的事,在家在外边都会说一些吉利的话,杀猪、杀鸡、杀牛、杀羊的活儿都停了,也没有人给我们下毒药、下夹子,安装捕鼠器、粘鼠板,春节真是个好东西,可是今年对人类来说是搞砸了,都得憋在家里,或许这就是他们疯狂攫取财富,疯狂捕杀野生动物,疯狂迫害我们鼠类应该的报应,我们绝大多数鼠类都应该算是野生动物,尽管我们也生活在城市生活在农村,也有生活在荒郊野外。

  伴随着咔喳咔喳的声音,有一种奇异的香味飘过来,康智睿还是在看手机,另一个手却在拿着一种白白的东西在吃。看看!挺大个人,你能不能小心点,吃个雪饼还掉渣子,能不能利索点,去!打开扫地机器人!康智睿不情愿的走到对面,摁下开关,很快噪声在屋子里开始有规律的移动,那个圆圆扁扁的,像个大号烧饼一样的机器人开始工作,在我看来也不像人啊!两个人的讲话听不清楚了,绝好的机会,撤退!

  串了个门,听了点事,至少知道了为什么街上那么的安静,皮裤套棉裤必定有原故,老太太许多经典的语言都很有道理。好几天没去朱三家了,碰碰运气,总是能弄上一些美食,毕竟是过年啊!五楼西门是朱三家,和邹老师家是对门,去他家是最容易的,入口宽敞,戒备全无,朱三除了偶尔周末在家睡大觉喝啤酒,晚上回来都会很晚。元旦前后和他同住的女人搬走了,再也没见回来,朱三为此酒后砸坏了很多东西,惊心动魄的画面让我许久都不敢去他家,随后的日子,估计网络聊天喝酒睡觉就成了朱三最大的事。

  朱三还在喝酒,电脑桌上有一瓶喝了一半的酒,地上还躺着三个瓶子,两个塑料袋里是下酒菜,空气中是啤酒的味道和猪头肉的味道,一楼老夏也好这一口,猪头肉和花生米是必须的下酒菜。朱三上身穿着毛衣,下身没有穿裤子,一个手拿着鼠标在动,一个手在裤裆里也在动,眼睛死死的盯着电脑屏幕,一副很享受的样子,电脑里的男男女女的声音让朱三手的频率在加快,随着他一声粗壮的喘息浑身紧张的肌肉都彻底放松了,缓了几分钟他再次拿起啤酒瓶和电脑屏幕碰了一下,苍井空!过年好!苍井空,美女苍井空,就是浪,老子迟早让你掏空,爽!爽!干!干,干了这杯,哦!干了这瓶!该睡觉了,真的该睡觉了。

  晃晃悠悠的朱三扶了一把电脑桌,还是东倒西歪的斜靠着墙坐在藤椅上,眼睛迷离的拿起手机,挂掉然后再挂掉,电话还在响个不停,他点着一颗烟狠狠的抽了一口:你不用管我,是死是活,都和你没有关系,我,没喝酒,喝不喝酒也用不着你来管,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我造的孽就让我来还,我来还,去年为了你偷人家戒指,一个手指头都被砍掉了,最后结果咋样?不想再说了,过年?我知道是过大年,我不想回去,主任也不让回去,老天爷更不让我回去,正好,正好,你回去不回去关我屁事,谁有照顾你的福分就让谁来干吧,说那些陈芝麻烂谷子有啥用,再说一句,你不挂电话我就挂,我挂了,挂了,散伙了就别他妈再拉拉扯扯,我的事儿你别管,过年,过年,看着人家过年吧!我,我这是过的他妈什么年!妈的!

  这个家只有简单的家具,墙上有几幅歪歪斜斜的美女图片,也不知道是故意这样还是懒得打理,总之穿衣服的少,露肉的多,和四楼的贝贝有一拼。卧室里粉红色的灯被朱三打开,粉红色的窗帘,坏了几个挂环,窗帘部分耷拉下来,朱三家也有三多,酒瓶子多,纸箱子多,还有一多就很奇葩了,那就是女人内衣多,五颜六色都吊在北侧的小卧室里。他四脚拉叉的躺在床上,胡乱的拽过被子盖在身上,腿和脚都露在外头,刚才去厕所他都忘了冲水,强烈的尿骚味飘荡在屋里,混着酒味肉味,还有臭鞋脏袜子的味道。

  厨房里的案板上还有几块猪头肉,一袋方便面已经打开,那袋五香花生米我咬开吃一些估计他也不会发现什么,还有一堆蔬菜苹果胡乱的扔在台面上,当然还有三箱啤酒一箱方便面摞在地上,冰箱的上门没有关严,露出来几棵芹菜绿绿的叶子。地板上,灶台上,水槽边,一些散落的饭渣菜渣足够一群蟑螂们享用了,我吃饱喝足和他们打个照面,蟑螂们也懒得搭理我,只顾忙忙碌碌的搬运食物,他们和我是好邻居。

  呜呜呜,卧室里又传来朱三很是悲伤的哭声:爹,我没事,真的没事,就是冠状病毒的事耽误了,开春我就回去看看,年前我给你发的快递收到了吗?应该是小年能到吧!就是小敏家的小卖部,不行明天上午你再去看看,有吃的有用的,能用一阵子,不是我不想回去,是回不去了,咱家里有口罩不,城里都开始封闭起来了,你和俺娘也小心点,没事,没事!不是又出事了,你不听我说,没有手脚不干净,自从出了那档子事儿俺不惹事儿了,你别哭啊!儿子不孝,儿子不孝,俺妹家小妮能叫姥爷了吧!告诉她俺想当个好儿子好哥哥,可是俺活得窝囊啊!活得太窝囊!俺再奋斗一年就回去,肯定回去,守着你和俺娘种树喂猪,把房子翻盖了,不乱跑了不乱跑了,再也不乱跑了!俺也想回家,想回家,今年这不是回不去吗!

  朱三虽然有几分醉意,说话却也条理清楚,这话里话外稍加琢磨,这小子不会也和我们一样为了生存喜欢搬运别人的东西吧!那不就是人们常说的小偷吗?我猜测他问的那些花花绿绿的内衣,有女人剩的也有他偷的,一看就都是旧货,莫非他的手指头真的少一个或少半截?虽然过去也经常过来踅摸些吃的,也时常会和那个女人吵架打架,俩人也会亲亲热热,也会酒后胡言乱语,没有发现朱三还真是个有故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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