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坦桑尼亚


  计划三年的这次出国,我却在到达后的第六十七天买好了回国的机票。


  坦赞铁路在非洲大陆东部,成东北西南走向,东起坦桑尼亚港口首都达累斯萨拉姆,西止赞比亚北部省份卡皮里姆波西,简称新卡。该线是中国六七十年代援建的有战略意义的铁路,是赞比亚为了摆脱南非种族主义者的封锁,开创铜矿出海口的重要钢铁大动脉。中国投入数万人,历时数年,当年的投资相当于赞比亚1993年的全年国家预算。坦赞铁路全长1,852公里,现有职工七千人,共有车站百余个。该铁路于1975年投入运营。

  这就是坦赞铁路中国专家组的驻地。(下图:中铁专家组驻地1994.7.)46坦桑尼亚中国铁路专家组1994.7..jpg

  大门口,挂着一块方牌,上面用中英文写着“中国铁路专家组Chinese Railway Experts Team”。大院由水泥块砌成的高大围墙圈成。正门是用铁丝网焊成的对开大铁门,每到晚上,大门上锁,由门口担任警卫任务的警察看守。据说,这些警察是坦桑当局派来的,与大院不发生任何关系。有人说是担任警卫,有人说他们也许是担任着监视我们的任务呢。

  进得大院,正对大门是一条笔直的水泥马路,可对开两辆大卡车。路两旁排有高大路灯电杆,植有高大的热带树木与鲜花。路边,用细钢筋焊就半尺高的小栏杆。警卫室在右手,隔壁是一排棚子,停着三五辆汽车,棚子头上有两个水龙头,当地妇女儿童每天头顶水桶和大盆来这里排队接水。大门的左手,顺围墙也是一排棚子,停有十几辆老掉牙了的解放牌汽车。棚子的前方是个灯光球场,一些年轻人晚饭后必定在这里打一会儿篮球。球场四周围以二尺高的小路灯,晚上灯火齐明,煞是好看。接下来是主楼,顺着大马路方向修成。这楼构造极像一个“毛”字,中间少一横,就是工程真空单位“乇”(tor)那个字。大楼为两层,大厅门口设在竖横拐弯处。拾阶而上,大厅迎面有一幅落地大标语,上面用中英两种文字写着“坦、赞、中人民友谊万岁!”这大楼是宿舍楼,二楼的右端为图书馆,录像室和会议室。会议室内有椅子上百把,正中墙上挂着“职工之家”的满墙横匾。匾前安放着一台29〃彩电和录像机。每晚六点十分,开始先看中央电视台四套节目的“滚动新闻”,六点四十分,开始播放当天的新闻联播。这是当天下午两点也就是北京时间晚七点,由专人把从卫星天线接收来的信号录下来的。接下来便放两个录像,有武打的,也有电视连续剧。

  这排楼的一层是招待所,出国和回国的各路人马落脚的地方。近来又对外招租,国内好多单位的出国人员都住这里。大楼对面有五六层楼高的水塔一个,供全院用水,水源是自己打的水井,这也是为什么全天当地人来打水的原因,因为市里的自来水似乎永远停水。大楼过去,就是大食堂。因为大楼有百十个房间,除住人外,还有会计、行政等办公室,所以大食堂也摆放着一二十张方桌。各单位人员按固定位置就餐。当然其侧面是厨房,仓库等。大食堂一进门,迎面是个大黑板,有国内各报刊的剪报和新闻报道等。里边一头摆着几张台球和乒乓球台子。周六日有人在这里打球,每周六晚上还举办舞会。食堂过去,是另一个院落,但是没有围墙。这里有发电机组,停电是常事,便依靠这些机组发电。过去,是个四合院,属中铁公司达办。是达办劳务人员的宿舍。里面还住着达办的会计、管理员和养鸡场的“场长”。另有鸡舍若干,养鸡数千。院子中间有一个大棚子,设一大水柜,一排水龙头,一个大木头案子和一口大铁锅——这是宰鸡的地方。每天这里风烟滚滚,杀鸡不止。我本人每天就在这风烟中操劳,晒得黑人一般,被蚊子咬得遍体鳞伤。这个四合院的隔壁,是又一座大楼,成“工”字形,二层结构。一楼是医院,有内科、外科、放射科、口腔科、抢救室、检验科和住院部等,另有药房。其余房间均为宿舍。工字楼右侧空档处设一花坛,左侧空档处是另一个灯光球场,早已废弃不用。灯光球场过去,有一棵百年以上的硕大的芒果树,三五人才能伸手围过。那大树枝叶茂密,树荫足有一二十米的直径。医院对面,中间隔一条土路,便是我们所在的达办了。共有平房三栋。靠近医院有两栋。第一栋靠右手,共分三大间。正间设办公室,内有办公桌、沙发、彩电、录像机、电传机、三部电话机,其中有国际直拨机,路内电话和电传机电话。水房有洗手池、电冰箱、酒柜。小房间里有复印机、文件柜和铁皮柜。这就是达办。从此我就要在这里工作数年了。房后架有一个很高的电视天线。隔壁就是杨经理的宿舍。与此房在一条直线上便又是一栋平房,中间隔一条小道。这平房分四间,每间一个寝室,一个卫生间。坐便、洗面池和洗面镜一应俱全。另有空调和电扇。这里原住四人,现在我住在第三间,第二间住着一个达办的劳务人员,是个女的。三十多岁,是达市中餐馆的大堂经理。我住的这栋平房的房山,正对着那棵百年大树。大树过去是一个岗楼,有两层。上到二层,可以观察围墙内外的情形。围墙上架着电网和探照灯。墙外有些当地老百姓搭的简陋住房,百米开外,便是海湾了。我住房的对面,地势陡降,台阶以下,又是一栋平房,三间,全用钢筋连走廊焊了起来,以防盗窃。那里住着三个建筑组的人。这房子与围墙之间地域开阔,就近开出了几亩菜地。那菜长势良好,每天都有黑人收拾。房后是一排瓦楞铁搭起的仓库,也就是当年修建坦赞铁路时人们的正式宿舍,可见当时条件之艰苦。再横向往右,也就是达办办公室的对面,是达办的食堂。食堂头里搭了个棚子,有水池和大锅。食堂在这里煮面、蒸馒头。头一个大间是厨房,有煤气灶、电烤箱和电饭锅。地中央架有操作台。顺墙摆着一个大厨柜,里间是炊事员的宿舍兼管理员的办公室。室内摆着冰箱和办公桌。隔壁是食堂饭厅,再隔壁,一半为仓库,一半为在某外国公司干活的劳务人员。再过去,一间内放冰柜,再过去是洗手间,食堂后身又是一个大院。正对着那个大院的是一个大水箱,是建筑组的。水箱紧靠着一个巨大的木工房。厂房里有电动木工机械,是建筑施工中的木材加工厂。十几个黑人由中国木工带领着,正干着木工活。厂房山墙下,有一个土坯机,两个黑人正在打水泥砖。木工房对面是与之垂直的一排猪圈,其中一个是达办的,养着两头大肥猪。与猪圈平行的是一条直通整个大院的侧门的土路。路对面就是刚才讲的一个独立院,有栅栏围着,头里一个铁条大门。这就是建筑组,人近三十。正面是栋二层小楼,两侧两排平房,是些宿舍和食堂。院内有钢筋棚,几辆大卡车、小汽车和施工机械摆放在院子里。建筑组属于中铁达办,向公司交纳收入的1%作为管理费。

  所有这些院中套院,都在专家组整个大院围墙的包围之中,可见占地之广。参天大树满院。无人处,杂草一人多高,遮天蔽日。鲜花野草遍地,莫名小虫无数。这里天气炎热异常,蚊虫极多,打摆子的人几乎每天都有,连年不断。


  四十七


  杨经理与王管理员(人称王管)去肯尼亚出差未归,所以,我休息几天再上班。不想下飞机第二天,开始发烧,说明离京前在丰台淋雨是受了凉。先吃了几片自己带的感冒药,不管用,不得已去医院,打了三天针,病也就好了。开始正式上班了,说是上班,其实就是每天在那个大破棚子里宰鸡,每天总要宰上百十来只,我管拔毛。刚去,天气热,我穿了个短裤,不想一下午下来,双腿和双脚被蚊子咬得百孔千疮。第二天就把长裤子穿上了。在医院这个楼还住着达办的三个在外国公司里干活的劳务人员,都是四川人,一个姓陈,一个姓石,就是开车去机场接我的那个,一个姓徐。在达办养鸡场这个院子里住着四个达办的劳务人员,三个是中餐馆的厨师,一个姓张,厨师长,北京人,年近四十;另一个姓潘,已经五十岁了。说起来那潘师傅正是几个与我在丰台一起住,先我几天出发去西德的那伙厨师里的一个年轻人的父亲。他儿子已经先于那几个人到德国去了。潘师傅以前在巴黎等中国大使馆也当过厨师,都是温洲人。这个院子还住着另一个劳务人员,姓张,年轻人,是某国公司雇的会计,武汉人。住的另外两个人,一个姓张,是达办会计,沈阳人,一个姓韩,北京人,人称鸡场“场长”,都是五六十岁的人。他们对我都很好。平时干活和工余时间,天南海北地聊个没完。总之,工作环境还可以,在这干上几年应该没问题。几天后,杨经理和王管从肯尼亚回来了。同车来的是中铁公司的一位副总经理。聊起天来,才知道他和我一样,也是北京外贸学院毕业的英语翻译出身,也是1945年出生,江苏人。其实他就是和我们同机从北京出发,在亚地斯亚贝巴下飞机与杨经理会合的。在飞机上,小刘向我介绍他是什么经理,因为当今中国经理多如牛毛,我当时也没有站起来或欠欠身,只是随便与他握了握手。他是个很随和的人,与我既是同学又是同龄人,很谈得来。他讲起当年来坦赞铁路时的艰苦,就住在对面的铁皮棚子里,后来住在这些屋子里,也不像现在一人一间,而是五六个人一间,连风扇都没有。现在人少了,条件也好多了,坦赞他少说也来过五六趟,一直当着英语翻译。

  杨经理回来,首先开会。全体大会也只是六个人而已。除了他,便只有一个厨师,一个管理员,一个会计,剩下来就是我这个翻译了。他宣布我为经营经理,还宣读了公司关于工资改革的文件。按国内级别套,加上奖金,我每个月能挣530美元,去掉每个月50美元的伙食费,便是480美元。平时再有些奖励等,大部分时间每月挣500美元是不成问题的。而与此相比,大院的专家组每人月工资才144美元,再七凑八凑,挣上300美元已经是顶天立地了。他说,几年来,他辛辛苦苦积攒了几万美元,以前因为税收高,发多少美元的奖金就要交多少美元的税,所以这几年也没太敢发,现在国内税制改革,征收的是所得税。国内月收入800元人民币以上才开始征税,国外则是4,000元起征,这样下来,每月税款不到一美元,所以收入可观,望大家努力工作。

  达办有三台汽车,都是近几年买的,比较新,一台丰田吉普,一台三菱吉普,一台丰田客货两用车,也就是皮卡。他开着车,载着我每天往外跑,一是推销鸡,一是去各外国公司催劳务人员的工资。这样我就有很多机会观察达市的市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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