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他们说去,我仍要走自己的路。”


  三十四


  直到现在,我还在充当着别的什么“兵团”的战士。


  德国回来,不幸事件接连不断,荫罩车间把这叫做“‘德国兵团’的覆灭”。

  首先,是带领我们去德国谈判的那个代厂长。前面已经说过,行前便知他已经调离岗位,前往香港常驻。这次回来,也就是他厂长使命的结束。不久,他就前往香港赴任。后来在厂里见过他中途出差回来,见面还是很亲热,毕竟,他是“德国兵团”的“团长”,老战友相见当然格外亲切。

  其次是分厂长。回厂后,便从荫罩厂厂长的位置上下来了。被调任厂里某机构的什么主任,不过厂长是当不成了。

  更不幸的还是那对“孟良、焦赞”。孟出生于1940年,大我五岁,当时担任着荫罩车间的主任,终于因为肝病不治,回国不久便死于病房中。回国本已各自回单位上班,听说他有病,终因关系一般没去探望。有一天老焦打来电话告诉我,老孟不行了,你对我们这些“乡下人”一点儿也不关心,还不去医院看上一眼。不得已,我在一天的下午来到了病房。他的妻子女儿在走廊里愁眉不展,病房里,他有气无力地举手致意,人已经是骨瘦如柴。鼻孔里插着两根管子,一个亲戚模样的中年人站在病床边。我向他点点头,泪花在眼里翻滚,几分钟后,我退身出来,向走廊里的娘俩安慰了几句。我告诉她们,我与老孟一起去的德国,不久就要去美国,特意前来看望他一下,请她们不要太难过,病总是会治好的。她们谢了谢我。转过年的元旦总算平安过去了,我也从美国回来了,他终于在几天后死去了。“德国兵团”的又一名成员倒了下去。

  没想到,没过多久,那个曾经在德国因为我开了一句玩笑而一脸严肃地找上门来的老焦,如今也住进了医院,并且也是肝病。他也是在没有几天的时间内就死去了。他是1947年生人,小我两岁。这位“德国兵团”的干将也就从此离开了我们。这样看来,“德国兵团”落马的落马,阵亡的阵亡,只有我还活着,还在充当着别的什么“兵团”的战士。也许这是因为我一生中无何建树,一直当着不起眼的小兵;也许我的无为使我有了一个健康的身体,所以没有大病便还在世上活着,没在马上,便无所谓落不落马。看到了这一切,工作和生活中的一些不快,又算得了什么呢?

  本来“德国兵团”这绰号的由来就多少掺合着一些人们的忌妒和兴灾乐祸的色彩,甚至在我面前眉飞色舞地大谈“‘德国兵团’不行了”的人言外之意,便是我这个“阶级敌人”的末日也不会太远了。为了这一切,我要勇敢地活下去,为了自己毕生追求的事业而不是功名,也要光明磊落地活下去,直面艰辛人生,直面各色饱食终日看着任何正直的人都不顺眼的伪君子。

  烦恼的情绪消除了。我得以着手翻译我选中的第二本长篇小说。作者也是个多产的女作家,内容读来感人。

  故事说的是夏威夷的爱情佳话。一对学地质的大学生,在学生时代相识与相爱。毕业后,来到以火山著称的夏威夷。女的已经来到夏威夷的火山观察站工作,男的仍在攻读学业。小说以女主人公为主线,描述了火山喷发时的壮观情景,男的却在一次车祸中丧生。女的在痛不欲生之后,发现了男友死因可疑,在一系列的追查下,不但解除了误会,还与冲突的另一方,那个身为甘蔗园主的坚强中年男子,结下了爱情。在火山喷发中,男的奋不顾身,为了村民同胞的利益和安全,在人们中树立起了可歌可泣的英雄形象。最后,有情人终成眷属。而夏威夷独特的风光和勤劳的土著人民,为读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在这巨篇翻译完成后,我又迎来了第四次访问美国的任务。

  我将陪同总厂工具分厂的一位女副厂长率领的验收实习团,前往美国宾夕法尼亚州的匹兹堡的奥伯格公司实习冲压电子枪零件用的硬质合金模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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