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谷川听到电话里的声音是土肥原,心里头咯噔一下子,这个时候,这个小子找我不会是喝酒吧。土肥原只在电话中说了一句话:“常谷川将军,有时间吧,请到我这来一趟啊,可以吧?”常谷川没有问因为什么事找他,因为他明白,他与土肥原虽然关系不错,可这种听起来很礼貌很客套的语气,说明土肥原这一次找他,并不是什么聚一聚之类的喝酒哇什么的私事,而是公事。所以,他马上答应过去。常谷川自己也明白,他这个将军,只是个称呼,是个文职,而且还是个后贴上的标签。他原本是研究经济的,专业是涉农产品的开发与应用。因为要派他到中国东北来,皇家才给像他一样的几个科学家命名为大日本帝国皇家经济战略家这种称号,并定为文职将军。

  常谷川如约来到土肥原的办公室,两人见面客套一番后,土肥原正式跟常谷川说:“咱俩是老朋友了,就不必客套了。照实说,我应该去你那里,可一想不方便,就找你过来了。有这么几个事,上层让我跟你说说。”常谷川明白了,这事说来还就来了。可他又糊涂了,这几个事,是什么事啊?他自己也不清楚了,能关系到他的,还都有啥事。所以,他很随便的说:“你就说吧。”土肥原说:“你别特别在意,我可说了。一个事,你还记得石川这个人吧?”常谷川一时没想起来,他摇了摇头,表示不认识。土肥原说:“这个石川,就是你让他向天皇谢罪的那个人,想起来吧?”常谷川一听是这小子,说名不知道,说事,不用想,他记得很清楚。土肥原接着说:“石川向上层举报你,说你强行抢走了据有抗日行为的一股武装的头子朱林山的一个经济后台,这个人他叫刘万得。”说到这,土肥原解释说:“我说我的,你先不用解释。”他接着说:“第二个事,是关系你女儿的事,这也有一封举报信,是谁写的,我先不能告诉你。信上说,你女儿伙同一个支那人搞危害大日本帝国国家利益的研究,叫什么意念。信上说,这个事在你身上试验过,你最清楚。第三个事,也是关系到你的女儿。有三十几个士兵举证说,一个杀害日本少佐的疑犯,他们去抓捕时,被你女儿以是她的人为名领走。”说到这,土肥原停下了。他给常谷川的茶碗里倒上茶水后接着又说:“这三十几个士兵说:‘有一天晚上,他们的头儿,酒后上街被人偷了钱,回头找时,有一个同去的少佐被杀了,他们的头儿摸摸糊糊的记得这个人的某些特征。’可惜,这个人也被杀了。”说着,土肥原从抽屉里拿出一根大针说:“这根银针就扎进这个真正的证人的脑袋里,并穿出扎进电线杆子上。你可以拿去看看,上面有中国两个汉字白媛。”

  实际上,土肥原是在一边跟常谷川说着话,一边在注意观察常谷川的面部表情变化。他说到白媛两个字时,以他的专业能力层次,已经基本清楚。以他的观察判断,他已经知道,哪个事儿与常谷川有联系,哪个事儿没联系。抢人这个事肯定有。试验这个事也八九不离十。只有杀人这个事可能是不着边儿。作为老朋友,土肥原也很替常谷川担心,因为这个人学者气太重,前一段时间,就因为反对垦荒团半军事化,而很受军方高层的诟病。现在又出了这样几件事,不管真与假,都只能是给他添病。令土肥原放心些的是杀军官这件事,以他的观察看,这件事不着边沿。因为杀军官这个事太过具体,又太过敏感。土肥原心里清楚,以常谷川的身份和责任,让一个失职的少佐向天皇谢罪,是件责任份内的事,太自然了,是轻飘飘的一件事。可如果是有人因为有意损害国家利益而暗杀,那问题的性质可就变了。

  土肥原才不想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把常谷川这样对国家利益有重要作用的重要人物的问题复杂化。所以,在他的心目中,对涉及常谷川的问题有些大约摸之后,他对常谷川说:“这几件事你清楚,我也有了些底儿。你别太在意,回去后,一件事写一个情况说明,有啥说啥,我根据你的说明,再向有关方面介绍情况。你写的说明,作为备案材料备案。事到我这儿就为止了,上层有谁再问,我再说明。我估计没啥事了。”

  常谷川和土肥原在有些问题的认知和态度上有很多相似之处。土肥原的观点,中国地广物博,以日本的国情,中国这块大肥肉一定要吃,吃法是一块一块的吃。关键是一支解,二夺权。他反对滥杀无辜,因为中国太大,人太多。杀人越多,激愤越多,反抗越烈,这对人少国小的日本来说,消耗不起。日本强在经济,强在科技。所以对中国的上层要收买,对中国的国土要支解,对中国的下层要放手,对中国的军队要改造。这样做,不但能掠夺资源,也才能做到要什么得什么,想什么来什么。

  常谷川的观点,依靠日本的金融在中国组织生产,依靠日本的科技在中国进行应用;用中国的劳动力为大日本帝国干活,用中国的人才为大日本帝国出力。用一个日本人,组织百十个、千百个中国人干活,然后,这个日本人再为日本国家数钱。

  土肥原跟常谷川说完正事,两个人就一起闲聊。常谷川喝了一口茶后,有些无奈的说:“石川这小子,哈哈,我放他一明马,他刺我一暗枪,够阴了。这小子,他差一点坏了我的大事。”土肥原说:“你也别太过在意,正所谓职责不同,地位不同,要求不同,手段也就不同。”常谷川听了土肥原的话他笑了,他笑着问:“按你们的行话,你给我放了个线人,也是如此呗?”土肥原听了常谷川的反问,他一没反驳,二没就此而言他。他也笑嘻嘻的说:“上层要求,如此如此,不过,我会在职权范围之内,进行权衡的,这一点,作为朋友,请你放心。”常谷川又喝了一口茶水,然后说了一句出自内心夸奖土肥原的话:“我得谢谢你呀。”土肥原说:“咱们不在私情,在认知相同,不必谢。”常谷川说:“我不谢你别的,谢你谋划的满洲国,告诉你,你侄女的日本语教授学校,异常火爆。”“是吗?那得让侄女请我喝你的那个老泥埋酒。”说着,两人一同哈哈大笑。等笑完了,常谷川说:“这个酒一定请你喝,我们父女一块请你,说定了。”土肥原说:“好,可别等太长了,啊。”

  常谷川回到办公室后,对今天与土肥原的会面的整个过程,从头到尾捋了一遍,分析了一遍。他心里头想,中国有句老话说得真对呀,千万别和刀斧手交朋友,就是他和他亲爹见面,他也要看看他爹的脖子。看脖子干什么呀?在哪下刀哇?找那个下刀的缝,好一刀能砍下他的脑袋。

  今天,常谷川一听土肥原的话,心就明白了,上面给他家安排的打扫庭院的人,就是土肥原安排的线人。常谷川心中暗想,他们这样的人,可能都被安排了线人。既然是这样,那他的身边该有多少个这样的线人哪?想到这,他不寒而栗。

  晚上,常谷川以一如既往的神态回到家里。饭桌上,他平平淡淡的把今天白天土肥原找他和同他说的话,梗概的向大河美至子和常河玉子母女俩说了一遍。他也学着土肥原的样子,边说边仔细观察女儿玉子的面部表情变化。说完后,他把那根大银针掏了出来,往桌上一放。大河美至子反感的说:“你看你,把这个凶器拿回来干什么?”常河玉子拿起来一看,高兴的说:“哎呀,这是个好东西呀,做得多精致呀,简直就是一件艺术品,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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