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到这里,不想再听了。我虽然知道妍儿没有死,如果死了,就没有人给我讲这个故事。我也知道辛儿没有死,因为前面妍儿已经交代,她在找辛儿。我只是觉得这个故事很苦涩。我写的爱情小说都是苦涩的,有些读者给我发信息,问我能不能写一篇幸福美满的爱情故事。我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作家,我很想写一部穿越中带着传奇爱情故事的小说,以应对我的读者,所以我不想再写这个故事了,不想在这个故事中浪费我的时间。

    我给妍留言:对不起,美女,这个故事没有几个读者会看,特别是现在的年轻人,他们喜欢穿越,喜欢传奇的故事,他们不愿意看这样的小说。

 

    我是一个安徽人,客居常德二十年,有人问我:你对常德印象最深的是什么?我回答他,常德的雨。常德一年四季都不缺雨:春天,绵绵的细雨像银丝,润醒了杏花,抽开了桃花,淋湿了麦梨花,也把樱花浇地狼藉满地;夏天,倾盆的大雨像银河了开闸,灌满沅江,溢进柳叶湖,澧水跟着翻腾,洞庭湖也波涛汹涌起来……听,室外还在轰轰隆隆地电闪雷鸣,夏雨正酣,亲爱的读者,你如果还想知道常德秋天和冬天的雨,请您跟着拾叁月的笔,在以后的日子里慢慢体会。现在,我困了想睡觉。至于妍儿发来的语音,我还是把它点开,让这一串串语音自己播放吧……

 

    一觉醒来,我惊愕了。昨晚,明明是在自己家的卧室里,听着妍儿的语音睡着的,现在我怎么睡在一片河滩上。我浑身酸疼,肚子鼓囊囊的,涨得我好难受。我艰难地翻过身,用力地用肚子挤压地面,浑浊的黄水被挤出来,顺着我的喉咙往外涌。一口,两口,我吐了很久,黄水吐完,我肚子又咕咕地叫了起来,我好饿。我仰望天空,天空阴凉,我看周边,雾蒙蒙一片。我这是在哪里?难道是地球末日到来了。我想站起来走出这混沌的世界,可是我没有力气站起了。我又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辛春,辛春……

    谁在喊辛春?辛春是我不想再写的小说里的人物,现在怎么有人喊他的名字?

我睁开眼,看到我躺在白花花的床单上。这又是在哪里?怎么床前站着这么多我不认识的人?我拨开我身上的白棉被,想站起来。一个五十来岁的女人拦住我:春儿,你终于醒了,吓死妈了。

    你是谁,我问:这是哪里?

    女人旁边有个中年矮胖男人,看穿戴像是个当官的人,说:辛春,这是你妈?

    春?怎么还出来个辛春妈?我彻底被搞晕了。

    我不是辛春,你们认错人了。

    啊!被水淹失忆了吧!矮胖男人指着另外一个瘦高个子男人说:这是陈县长,是陈县长带着我们沿着澧水河,在澧县境内把你找到你的。

    我记起来了,妍儿说辛春为救同事被洪水冲走了。他们把我当成辛春了,这也不对啊,按着妍儿说法,他们的故事应该是二十几年前,这也跟我扯不上半毛钱关系。还有我的容貌,我是一个五十岁的老头子,辛春才是一个二十岁的小伙子,这也对不上号。为了证明一下我不是辛春,我对一旁的护士喊:赶紧拿个镜子给我。护士很快拿来了镜子,把镜子放在我眼前。这镜子里的人竟然不是我,我的容颜哪有这么年轻:一头浓密的黑头发,脸色虽然黝黑,也能看出皮肤很细嫩,一双剑眉下一对大眼睛,高挺的鼻梁,不薄不厚的嘴唇……这不是我,这是一个年轻俊美的欧巴。我怎么成了这个样子了,这就是辛春?我靠,我这是穿越了,回到二十多年前了,我现在就是辛春。我正想跟他们解释,病房外进来一个女孩,走到我床前就趴在我身边哭了起来:哥,你我以为你真的死了,呜呜……

你是谁?我问。

    辛春妈说,你连慧慧都不认识了?

    我能认得谁!我本来就不属于这个世界。我还想解释,慧慧又哭着说:哥,你要赶紧给妍儿打电话,妍儿说要做祝英台,为你殉情。

    慧慧,你是慧慧,妍儿在哪?我问慧慧。

    她说等拿到《录取通知书》,就会来你坟前。

    啊!我靠,这事闹的。怎么办?慧慧应该是个明白人,我要把实情告诉慧慧再说。

    大姐,我忘了自己现在的身份,对辛春妈说,你能让他们都离开,我有话跟慧慧自己说。

    辛春妈看着我,疑惑地说:这孩子,脑子被水淹坏了,喊我大姐!然后她又对慧慧说,慧儿,你好好开导他一下,让他恢复记忆。

     辛春妈离开病房,其他人也会意地跟着出去了。

     慧慧,我知道你是谁。还没等我说完,慧慧说:你当然知道我,要不是有个妍儿,你更知道我是谁,说不定我就是你未来的老婆。

     我打断慧慧的话,说:你听我说完,我不是辛春,我是一个作家,纪妍给我讲过你们的故事,她要我把你们的故事写出来。

     哥,我知道近亲不能结婚,我不会缠着你的,你不要编故事好不好。

     唉!说不清楚了。我现在这张幼嫰的脸,怎么能说清楚。我反问慧慧:你说我是谁?

     你是我表哥,辛春,哥,你别再编故事了,你没看见刚刚陈书记他们的眼神,如果你再编故事,他们会送你去三岔路的。

     三岔路,代名词就是神经病医院,过去常德人是这样说的,现在的常德人也有这么个说法。那是一个恐怖的地方,如果是正常人进去,不疯也要被整疯。我不能让他们把我整进三岔路,我要自己想办法回到我的世界。在没回到我的世界之前,我只能是辛春,我也必须是辛春,不然意想不到的事情都会发生。我对慧慧说:我暂时跟你也说不清楚,以后再谈这事吧,你打电话给妍儿,就说我好好的。

    哥,你心里只有妍儿,慧慧做个鬼脸说:我马上打电话给她。

    慧慧出去了,辛春妈进来了,其他人却不见了。我感觉特别饿,对辛春妈说:我饿了。

     妈给去做你最爱吃的尖椒炒腊肉给你吃。

     我的北方人,面条才是我的最爱,我对辛春妈说:我要吃面条。

     你这孩子,现在哪里弄面条去,那玩意也不好吃啊!

     我故意刁难她:我就要吃面条!

     那好吧,我找王秘书去给你弄。辛春妈又出去了,留下我一个人在病房里。我在想,等一下辛春妈回来,我就喊她妈吧,反正按着现在的环境算起来,他真可以做我的妈。

     王秘书,也就是那个胖男人,双手端着一碗面条进来了:辛春,你怎么喜欢吃面条啊!害得我跑了半个县城才搞到这碗面条。

     我就喜欢吃面条,因为我是……王秘书可能还为一碗面条跑了半个县城而不耐烦心,他抢过我的话头说:因为你现在是抗洪抢险的大英雄。我靠,他把我要说的,我是安徽人的台词堵了回去。

     唉!随他去吧,现在填饱肚子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我狼吞虎咽地扒拉着面条。一大碗面条被我吃完了,我酒瘾又来了,如果能有一盘花生米,再弄一瓶二锅头那就更美了,我心里想着,嘴里念叨着:可惜没有酒……

    王秘书又语气松散地说,你想喝酒。我默认。好!!我去给你弄瓶德山大曲来……从他这语气,我听出来了,他现在不太愿意侍候我,又不得不侍候我,这可能就是他说的,我现在是抗洪抢险的大英雄了,他接到的任务就是好好侍候我。

    辛春妈也进来了,手上提着一包吃食说:你要喝酒?你不是不会喝酒吗?别喝酒了, 这里有你最爱吃的酱板鸭。

    妈,现在我必须喊她“妈”,不然他们真的会把我送三岔路:妈,酱板鸭就酒,正合适,我喝酒是为了杀死肚里的寄生虫。我在忽悠我妈。

    真的,我妈疑惑地看着王秘书,王秘书点点头。

    我妈和王秘书又一同出去给我搞酒去了。慧慧回到病房,告诉我,她打电话给妍儿妈了,妍儿妈在电话里哭诉,妍儿早上和陪着她的妹妹纪贝,一起都不见了。

    你打妍儿的手机啊!我焦急地对慧慧说。

    手机?手机是什么玩意?

    我仰头看看床头上面的日历:1994年8月11日。是啊,现在是1994年,一个学生哪能有手机啊。我自己对慧慧摇摇头:唉,你不知道的,手机就是大哥大。

    那么高档的东西,我们常德市都没有几部,妍儿哪弄那东西。慧慧说完也学着我摇摇头。慧慧继续劝导我,哥,你是担心妍儿,才霍卵星(常德方言:不靠谱)的吧。

    妍儿能去哪呢?我真的担心起她,她会不会寻短见,她会不会精神失常,会不会……胡思乱想到最后,我突然想起来了,妍儿来石门了,来找我~辛春了。我赶紧对慧慧说,你马上回家,妍儿一定会去找你的,她肯定来送我“最后一程”。

    对啊!慧慧也反应过来了:那我把她带这里来。

    别带这里,带我坟前。

    哥,你又霍卵星了,你又没死,哪来的坟。

    哦!那就带到我落水的地方,别告诉他找到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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