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二的晚上,鞭炮零星响夜空,万家灯火锁亲情。这一天,吃素的忙开斋,小辈的忙拜年,新婚的忙串门儿,老辈的忙赏钱。忙活了一大天的人们,过年了,都在各自的小圈子里活动。

  远难为了这第一次开张,昼伏夜出,东奔西忙,紧紧张张,费尽心力,凑足了开业头一庄的钱。又在台面上针尖儿对麦芒儿的较真儿了六场。这使他身心异常的疲惫。回来后睡了一大觉后,被零星的鞭炮声震醒了。

  孤零零的一个人,在这大年初二的夜里,倍感寂寞和凄楚。他来到街头,信步向前。不知不觉的就来到了茗气东来茶馆的门外,他一抬眼看见了一个人,谁呀?他的合伙人,警官杨贵恩。杨贵恩见是远难,他满意的笑着打招呼:“我等你有一阵子了,我都告诉了茶馆老板了,今晚上别关店,我包场。”远难没想到杨贵恩一个警官能这么心细、自信和有判断力。他表面上装着很开心,可内心却一紧。他对杨贵恩的招呼,很热情的回应了一句:“谢谢。”

  在茗气东来茶馆,还是那个位置,还是那个桌。当远难来到桌前,往座位上一坐,看到坐到对面的不是刘福,而是警官杨贵恩时,那心哪,立马就忽悠一下子,眼泪差那么一点点就出来了。他心里边在喊哪,大哥,刘福大哥,你在哪啊,自个过年了吗?

  警官杨贵恩也发现,今天晚上的合作伙伴和白天的合作伙伴,好像俩人似的,白天的合作伙伴,豪气十足而又豪放不羁。晚上的合作伙伴,心谋深远而又心有介蒂。远难见对方坐下了,开口说道:“这些天没睡好觉吧?今天,我想你可能也难入睡了。”警官杨贵恩不好意思的笑笑说:“总算熬出来了,我们成功了。真料想不到哇,你不是个神仙,也有神助。你知道你赢的是谁吗?大号叫奉天赌老二,本名沈明扬。”“我不问他什么大号,他的号再大,碰上了我,他的号也再难叫响。他的根儿在哪,我的根儿在哪,那能比吗?他的根儿在冰里冻着。整个东北,就说奉天,那也叫文化?我的根儿在哪,长江腹地,土培着,水润着。你打听打听,南京,自古文化精粹之地,六朝国都,那里可是玩的天堂,那才叫有文化。”警官杨贵恩听了远难的话,心里仿佛更有底了。因此,他关切的说:“大过年的,吃点喝点,不求别的,咱俩的生意还全靠你撑着呢。你把大话都说了,正月十五那可是大关哪。”“你害怕了,你胆怯了,你心悬起来了?告诉你实话,东北压根儿就没有顶尖的高手。没有对手,江南的顶尖高手又没来。即使是有人来了,也是管我叫师爷那一辈的。你既然来了,咱也得把丑话说在前面,钱肯定少赢不了,但你可不能使心眼。差事了,那可就不好说了。”“那哪能呢?说心里话,以你这样的高手,我知道不差钱,所以呀,我害怕你露一手走了呢。”“江湖的人,能从古走到今,就俩字,信誉,放屁见坑,吐唾沫定钉。我看你心老有事似的,是不是老想刨根问底,是不是还想问我的大名和我的大号?你别问,你以后就叫我小白脸就行。我不陪你了,我光忙这个事了,好几个大事还没办呢。”边说他边起身走了。

  昨天的一场大雪,把整个沈阳城好像铺了一层鹅绒一般,虽然说好像是鹅绒,可不是鹅绒,它不暖和,它冷。那小北风一吹,飕飕的直叫。雪往脖梗儿里钻,往裤腰里进,往裤腿子里刮。正月十五的早晨,天气就更冷了,俗话说得好,前夜北风吼,半夜人发抖,最怕鬼呲牙,天亮狗不走。这就是说东北的冬天。

  正月十五早八时,天虽然这么的冷,可三运来好乐城的门前,确实是热闹异常,虽然是一个大春节里的很重要的一天,可人老早就等上了。大门一开,人们蜂拥而至,一拥而进,都想占个好位置,见着近,看着清。台面上虽然也有几个老手在斗智斗勇,那层次可差远了。人们翘首以待,专等着看小白脸今天的结局,是赢还是输,看他的手段到底有多高,他这匹赌坛的神马还能跑多远。

  九时四十八分,四个悍男护拥着一个戴大口罩的人,从容不迫的进场,两个悍男把两个大皮箱放在台面上,戴大口罩的人向四周的人一抱拳,然后离开台面,去休息室休息。

  九时五十八分,四个男佣很随便的跟随一个围着大围脖,戴着个大口罩的人进了场。警官杨贵恩见合作伙伴小白脸准时进场了,命两个跟班的,把两个大皮箱放在了庄的一侧的台面上。

  大家见小白脸进场了,原来议论纷纷、预测输赢结果的声音渐渐的平静下来。议论声没了,可大家心里边的评价却似乎有了结果。

  从气势上看,先来者占优,大有非同凡响,非我其谁的来头。

  论从容来说,后来者占先,大有平淡无奇,平静似水的潜势。

  小白脸来到庄位,解开围脖,递给男佣。口罩没摘就落座了。

  司仪高喊一声:“各位玩家、看客请归位。”他喊完了,没见先前来的玩家到位,就提高了一个声调喊:“玩家请到位。”他喊完了这一遍,见先前的玩家仍未露面,明白了,人家是大家,必须把本场的玩法、程序、规则、输赢多少定准了才能出场。这一点,在场的人都明白了,大家清楚一件事,今天可不比上回了,今天可是真正的高手过着了。

  司仪清了清嗓,宣布了今天的玩法:“今天的赌具,中国麻将。玩法……”司仪刚说到玩法,就被一位从休息室出来的悍男打断了:“玩家说了,麻将太重,拿不动。今天这场玩纸牌。方法是,把纸牌洗匀,抛向空中,双方在纸牌回落中各抓五张牌,点大者赢。”他这一更改,大家哄一声,又议论开了。

  司仪转过头来问小白脸:“同意吗?”远难什么也没说,点点头。司仪宣布:“对方同意。本场输赢的钱码,现金两皮箱。以多者为准,缺者补齐。双方同意吗?”司仪也整精了,学会了,这大家赌牌,凡事得商量着来。

  司仪问过后,见双方再无异议,就高声唱喝:“三运来好乐城大厅中心台正月十五上午场,开始。所有人员就位。”司仪喊过之后,仍未见先前进来的玩家出场。司仪沉思了一下,高声说道:“各位跟班的,过去请玩家出场。”请字说完,玩家露了面。全场的人这才明白,人家这是摆贵,玩谱,不请不露面。

  先前进来的玩家这一露面,大口罩没了,人脸露出了庐山真面目,原来是个大长脸。那脸有多长?晚上睡觉,一只蟑螂从头发爬到前额,看到嘴角有饭粒,想去吃,从前半夜爬到后半夜,忙到天亮,才爬到鼻子孔时,累死了。你说有多长,这虽然是文学的夸张,可也说明,这个主的脸有多长。

  远难坐在座位上,闭着眼睛养神气,他听到司仪语言的变化,就在想,今天这个对手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不管是什么样的人,他都得必须拿下,因为他输不起。所以,对方越是来头大,他就必须越要养好神。

  大长脸今天摆足了谱,显足了阔。很满意的来到台面前他的一边,走到座位前,慢慢坐下。搓了搓手,拍了拍脸,漫不经心的看着对方。可对方的口罩没摘,看不清对方啥模样。这令他很不愉快。自己本来做足了功课,本以为这下马威摆得够劲,没想到对方口罩没摘。这样,无论从形式上还是语音喻义上就都胜出了他一头。

  远难闭着眼睛,听对方落座已经有一小会了,就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向对方瞄了一眼,这一眼,令他大吃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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