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长,服务生把这个占桌不走的话跟老板说了,老板亲自出来看了看。老板就是老板,他想的事和跑堂的就是不一样,老板通过观察发现,占桌的这两人,心不在吃喝上,而是在外头。这两人聚精会神的看什么呢?老板以送水倒茶的名从窗口顺着这两人注意的方向一看,一切都一目了然:十里一徘徊饭馆。昨天,吃饭的两个日本上尉军官,大明其白的被杀。接着,两个巡视的便衣光天化日下也被人杀了。这两个人肯定是探子,沈阳军警宪特中的一拨。老板看明白了后,没动声色的退回去了,准备了一桌高档次的茶点,并把先前收的钱又加了一番,打了个红包,放在端盘上,服务生大气不敢出的送了过去。远难看见了,什么也没说,只是看了端盘子的一眼,又转回头,一心不二用的看他的目标区。

  夜已经很深了,人已经很少了,街已经很静了,空气也越来越冷了。十里一徘徊饭馆闭了灯,关了店,刘福和远难才不得以收住神,站起身,远难把茶盘上的红包装进口袋,离开了座位,哥两个随着服务生推开的门,离开了守了一白天又大半夜的茗气东来茶馆,一步一回头的消失在了冷风入骨的沈阳北市场繁华而又冷寒的街面上。

  瑞气天祥旅馆的房间里,刘福和远难的眼睛满是泪水。远难擦了一下眼泪说:“大哥……”他只说出了大哥俩字,泪水又出来了。刘福哽咽的说:“我们咋这么惨呢,一大家子说没就没了,老天有眼留下了三个,可刘祥见面只说了几句话,说好了见面,可又没来。”“大哥,以我看,昨天四哥是有话,也肯定有大事,所以没说。今天没来,事儿肯定比我们见面更重要,他暂时不能来了。”刘福疑惑的问:“为啥?”远难抬着头看着刘福肯定的说:“他没在沈阳。”

  刘福听了远难这句回答,点了点头,他相信也明白了,远难这句回答是有道理的。远难见大哥刘福同意自己的看法了,就又提出了个新问题。远难平静而坚决的说:“大哥,我虽然不姓刘,但师傅对我胜过亲生。所以,师傅对我来说,恩比天高。刘家的仇我一定要报,师傅的仇我更要报,刘家欠的那些因刘家而同死的人情债,一定要还,一命抵一命。从今天起,一定要杀死三百八十三个日本鬼子,到那时候,再到师傅坟前烧香磕头,如果师傅托梦不拉倒,我远难就一直杀下去,绝不罢手。

  听完远难这一番发自肺腑的话,刘福一把抓住远难的手说:“老弟,今天你不亲口说出这番话,你刘福大哥的心意虽然早已确定,但话不能当着你的面说出口。听完你的话,哥告诉你,仇,坚决要报,一定要报。哥早想好了,啥事都不是一个人能干好的。日本人占东北,早就没安好心。坏事做了多少,害了多少无辜的人,又杀了多少好人,这些人的亲人仇大了,天下的好心人恨多了,有人要报仇,有人要雪恨,得想法合着干。”“大哥说得太好了,咱说干就得干,不能再东躲西藏了,我看,要拉杆子得先有钱,干活先吃饭,说书的讲,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咱什么都没有,可什么都要钱。大哥,从明天开始,我得伸手抓钱了。赌,是师傅教我的;偷,是师爷教我的。先凑些钱,才能再滚雪球。”“好,那我就先去一趟南京,把铺子卖了,把钱带回来。我算了一下,整清了,得用一段时间,这么的,清明节后十天,咱哥儿俩宜凌凌烟阁见。”

  远难送走大哥刘福后,回到了茗气东来茶馆,又坐到了昨天的那个桌。跑堂儿的见他今日单人来了,心里虽然无奈,可面子上比昨天晚上更是客气,没等远难说话,一应的就上全了。远难要来了笔墨,写下一个纸条,封好后交给了老板,说明去哪儿,找谁,又到哪。老板一听,更觉得昨天自己不但有眼,还更有珠,看准了事,认准了人。他把信封转手交给跑堂的,吩咐清楚。跑堂的走后,远难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人群和车辆。老板见这个让他头疼但也不敢惹的人,根本没拿他这个老板咋在意,就只得知趣的退了。

  没多大的功夫,跑堂的领着沈阳北市场警务分局的杨贵恩警官进来了,远难见了杨贵恩,屁股没抬,只是指了指座位,示意他坐下。杨贵恩见请他的人的态度有些硬,虽然说心里有些不舒服,可想一想人家送过五张中和的戏票,没说什么,也就坐下了。这时候远难说话了,他指了指跑堂儿的和刚过来的老板吩咐:“进来人,远点的安排,你们也回避一下,没叫你们,你们就别过来,我和杨警官有话要说。”

  杨贵恩喝了一口茶,品品,觉得味道不错,又喝了两盖碗,见远难只是看,没吱声,就忍不住了,开口探寻着问:“哪个名角是你,我咋没认出来呢?”“没认出来,就对了,那里面根本就没有我,再说了,我认为你眼浊,我是干那个的吗?”远难这么一反问,反把杨贵恩造蒙了,整晕了,他急不可耐而又警觉的问:“那你是干什么的?”远难见杨贵恩这一态度上变化,就急转话题,欲擒故纵的又反问了一句:“你想钱吗?”“嗯?”杨贵恩没想到对方答出个反问,而这个问题,是他非常关心,但又不好直说的话,所以只嗯了个半语气句。远难见杨贵恩嘴上没说,可心在用劲,就又激了一句:“我能给你钱,很多钱,但这钱你不能白拿。你也不用害怕,你不用出血,出力就行。赔了归我,挣了,半劈。”远难说完,眼睛瞭都没瞭他一眼,端起盖碗,仔细端详起来。杨贵恩想了想说:“既然你看中我了,行,但看干啥?”远难从杨贵恩说话的字里行间已经听出来了,他服了,换一种表述语言,他想钱。所以跟了句:“我告诉你,赌!”“赌?”“对!你管场,我管庄。场租我出。一月一结,月后算。你是警官,这点事儿,放在你身上,不应该算什么大事吧?”“行是行,可开赌场,谁能保赢不输哇?。”远难坚定而自信的说:“我,我就能。”警官杨贵恩也不是平白人儿,他试探的说:“说说看。”远难为了套住这个警官杨贵恩,虚实软硬的说:“光赌,最后只有输;又赌又偷,保进不丢。谁万里有一,赢我一次,这钱他也捂不热,还是我的。话说完了,行,咱俩合伙干。不行,我就再换个行的人,总行了吧?”警官杨贵恩对来得太容易了的机会还在感觉不靠谱,就再试探的说:“我抓你!”远难还是无所谓的样子说:“怕抓?我跟你说这些?实话跟你说明白了,我的靠山,只放了我三个月的假,满了,我还得给人家挣钱去。抓我?你信不信,你们局长的帽子都归别人了。说白了,我就怕手生,所以得练练。”说完,远难站起身,招呼也没打,自顾自的走了。杨贵恩看人家走了,停了一下后,又忙不迭的跟过去答应着说:“行,行。”“场子整完了,告诉这的老板一声。”说完,远难头也不回的径直走了。

  杨贵恩看着远难走远了,回头问茶馆的老板:“你认识他?”“这个人,可深哪!他跟你是同路不同行,一样干事,官阶可比你大多了。”杨贵恩听完茶馆老板的话,又蒙了,又晕了。

  说杨贵恩蒙了晕了也不为过,双方本来就萍水相逢,仅说了几句话,连对方姓啥叫啥都不知道,就合作想大钱?这事放谁身上都觉着没谱。杨贵恩也反复掂量,干吧,怕没拿;不干吧,怕后悔;答应了不干,还怕人家暗算。但凭他杨贵恩在圈里混了这么长时间,他觉得这个人的身上,有一种气质慑人、拿人、震服人。凭这一点,他还是决定了,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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