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福和远难逃出宜凌,登上火车,一路下来,也不知道开向何方,后来一问,才知道终点站是奉天,也就是沈阳。到站下车,找店下榻,饭馆吃饭。可这一进屋,看见了一个人,这些天的烦恼一下子就都跑到九天云外去了,连后脑勺儿都乐开了花。他们看见的是刘祥。

  刘福远难看清了是刘祥,就一下子跳过去,远难喊了一声:“四哥。”刘福喊:“老四,四弟。”刘祥听见喊声,先是一愣,见是一个穿军服的在前,戴礼帽,穿长袍的在后,细一看,先认出了远难,再细看,才认出穿军服的是大哥刘福。简直是幸如红日出,喜从九天降,刘祥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站起来的,一个箭步上前:“大哥,老弟,真是做梦也想不到是你俩呀。”说完三兄弟抱在一起,声咽泪涌。“大哥”,“四哥”,“四弟”。“我们终于又在一起了。”刘祥说完这句话,拉着哥两个来到桌前。和刘祥一起吃饭的那个人早已经站了起来,看到眼前的情景也跟着激动,见刘祥拉着两人过来,抢先开口:“快过来坐,你们哥三个坐下说话。”三个人坐下后,刘祥问刘福:“大哥,你穿这个行头,我差点认不出你了,你咋穿这个来呢?”“没这身行头,哥就出不来了。全仗它了,一路上啥钱也没花。”和刘祥一起的见哥三个坐下了,也说上了,就告辞说:“你们哥三好好说说话,我有事先走一步。刘祥,你别急,我在老地方等你。”刘祥起身说:“那你就先走,一会我再找你。”

  哥三个重新坐下,刘福握住刘祥的手说:“四弟,你怎么在这呀,可把我惦记死了。那两个出手救你的是什么人哪?真有两把刷子,也真仗义,有胆量。”哥三个坐下一说上话,外边也就有人吵吵嚷嚷:“都站下,站下别走,检查榛子客,查完再走。躲者抓,跑者杀。”一个警察人问:“头,咱抓啥榛子客呀?”“今晚上的事,不知什么人,把一粒榛子弄进了一个皇军中佐的脑门里,要了命,皇军命令,今天全城查榛子客。”

  远难把手伸进口袋,把摸出的东西放进嘴里,端起茶杯,一口水咽下。刘福看了看问:“还有吗?”“就三,用一个,两个咽了。”刘祥问:“是你吧?咋晚上一听说,我就琢磨是不是……”刘祥的问话刚说出半句,闯进四个人来,进来就喊:“谁也别动,检查榛子客。”四个人分出两个,堵在门口,另两个先进后厨,查完后出来,一同来到哥三的桌前,见了刘福的行头,一个小头目说:“哈,是吃一碗饭的。”刘福点点头,然后用手指了指刘祥和远难哥两个,又拍了一下自己的胸脯。那个小头目好像懂得了他的意思后说:“这两个既然你担着,我们就不查了,你们方便,我们走。”

  四个人走后,远难说:“大哥,没想到你这身衣服,在这大奉天也管事啊。”“这身死皮,管用也不能再穿了,吃完饭买身新的换了。”刘福说的是真心话,除了不知道,也除了万不得已,除了这两个原因,谁会穿死人的衣服。刘祥说:“大哥,老弟,咱得快些,一会我得走。”“四弟,你有事啊?对了,我还没问你呢,你被谁救了,怎么到奉天来了,同你吃饭的那一位又是谁呀?”“大哥,改天我再跟你说,我得走了。明天,我来这找你们哥儿俩。”刘福和远难见刘祥执意要走,也就没好再说什么,起身恋恋不舍的样子。刘祥说:“千万别送。在这种地方,千万小心为好。”

  刘祥走了。刘福本来想哥三个好不容易相聚,把心里话说透,把事情弄明白,把今后咋办商量商量。这恨咋雪,这仇咋报,这情咋结,这债咋还。毕竟是因为咱,才被日本人杀了,那可是三百几十条人命啊。家仇是一码事,那些个人是来咱刘家帮忙的,跟着没了命,这人情债,刘家只要还有一个人,这个人还有一口气,就必须得还,这又是一码子的事。两码事合在一起,这仇就更大了。可从刘祥的态度上看,刘福认为刘祥的作法虽然有些让他意外,但以哥哥对弟弟的了解,刘福认为刘祥的匆忙,可能另有原因。究竟是什么原因,他还真就摸迷糊,想不明,也说不清。

  远难见刘福看刘祥没说什么就走了,有些心事。他也在想,这四哥今天怎么有些个别呢?是不是救他的人是一个什么帮派、杆子、胡子、队伍,拉他入伙了。不像。他一时也想不明白了。可他以到刘家后看到的和亲身体会到的,他知道,刘家的人各个讲义气、讲交情、讲慈、讲善、讲仁厚、讲道义、讲德信。刘祥肯定另有原因,只是有话不便说,不能讲。想到这,他跟刘福说:“大哥,依我看,四哥没别的事,也不能有什么不得已的事,我看很可能在做什么大事。

  刘福和远难还在各自猜想刘祥今天的反常举止,饭没要,菜没点,茶没喝,碗没端,门口哐啷的一声,闯进来两个日本军官,这两个日本军官,看样子都是尉官。这两个尉官,个不高,腿罗圈,脸不圆,额不宽,下巴长,鼻子短,两道恶眉,一双贼眼。两个日本尉官找了个桌,他们找的这个桌和刘福远难坐的桌,隔了一个桌,他俩来到刘福远难的桌,看看什么样的饭菜上了这个桌,回到他们的桌,指指自己的桌,又指指刘福远难的桌。跑堂儿的是个罗锅,说话有点啰唆,见鬼子有话不说,只指指自己的桌,又指指别人的桌,跑堂儿的罗锅哆嗦着啰唆,你们的桌,他们的桌,你们的桌是不是想要的饭菜和他们的桌的饭菜一样的多。两个鬼子听不明白这个罗锅哆嗦着啰唆,你们的桌,他们的桌,这个罗锅儿话咋就这么多,你到底说的是什么?哇呀一声,拳头直奔罗锅,罗锅哆嗦着往后就缩,鬼子踢翻了桌,桌子飞向中间的桌,啪嚓一声又飘向刘福远难的桌,刘福远难一声喝,刘福的一对穿针刚投出,远难的筷子双飞过,穿针一对刺脑壳,筷子一双扎眼窝,两个鬼子两声叫,两个鬼魂见阎罗,阎罗见了一声喝,不好好活着多作恶,十八层地狱去思过。

  跑堂的罗锅不知道两个日本军官为什么发了疯,先上拳头未打着,接着就是踢飞了桌子直接奔他来了,以为这下子自己的命可能就没了,在他绝望了快要瘫软的时候,就见先前进来的两个一兵一民打扮的中国人出手了,刘福的麻袋穿针飞出去的时候,他觉得解恨,佩服的是这种江湖手段和枝艺。远难的动作他却觉得非常惊奇,只见人家玩似的用左手握着两根筷子,右手的中指一弹一根,一双筷子就飞箭一样那么准的飞进了两个鬼子的两个眼窝,这还不算,那两根筷子的尖又双双露出了后脑勺儿。跑堂儿的罗锅儿见危难时刻高人出手救了他,立即跪地磕头。

  刘福和远难迎过去说:“别忙磕头,我们给你们老板惹了大麻烦了,赶快想办法自救。”跑堂儿的罗锅儿说:“还救啥呀,跑吧!”远难说:“你们拖家带口的,一时跑得了吗?”跑堂儿的罗锅着急的问:“那咋办啊?”“报案。”跑堂儿的罗锅儿一听这话儿,立时急了:“报案?我成什么人了,我还是人吗?”远难说:“你必须报案,才能保你和老板的命。这样办,你看我们走出去二百米远,用板凳子把自己打瘸了,爬起来再喊。把我们出手的经过跟他们讲清楚,把过都推到我们身上,啥玄讲啥,就能保命。记住了。”两人转身走出去,反手关上了门,两人说话打唠的迈着方步,大大方方的不慌不忙的走了。

  跑堂的罗锅儿在门缝里看两个人向东去了,距离约摸够了的时候,抓起凳子打在腿上,扒开门就喊:“快来人哪,两个太君被强人杀了,快来人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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