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枪手带着他的人在距离道边二十丈左右的地方埋伏着,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可左等不见人影,右等不见人形,等得着急了,刚想站起来看一看,还没动呢,可他的身背后却有了动静。翻过身一看,唉呀,真悬哪,几个黑衣人已经离他不到三十丈了,再往前摸个十丈八丈的,危险那可大了去了。要不咋说是快枪手呢,快枪手吕一顺顺枪在手,“在身后。”他一声喝喊,边提醒手下人边扣发枪击,一声枪响,一个身影歪倒下去,接着一枪,又干倒了一个。他三个下属也返身打响,眨眼的功夫,五个特别行动处的人就没了声音。快枪手吕一顺跳起来喊:“走家伙。”四个人两人一伙,轮流射击,互相掩护着撤退。散开在道两边的特别行动处的人,使的都是短枪,射程有限,眼看着人家跑,可距离太远,有枪使不上劲,只能隔岸观火似的眼看着四个人跑入树林,无影无踪了。

  松下三郎中尉带着人冲过来,满山搜寻,紧紧张张的忙活了半天,一个人影也未见。在距离事发点往北约摸两里路的光景,看见了一堆又一堆的马粪和一溜马蹄印。从马粪的湿润程度上看,已经有十几个小时的样子,说明这伙人前半夜就已经来到了这里。从选择的地点上看,隐蔽、突袭、藏马和安全撤退,四项条件兼备,说明这些人中有人对这一带的地形地貌特别的熟。从这次行动的整个部署过程上看,这四个人深藏不露,专打回程。说明他们并非金超然说的那样,是预警和阻击,而是专门的设伏。从两个设伏点来分析,是有意打他的日本皇军。松下三郎中尉站在山包的高点上,把四周仔细的观察一遍,他得出了结论,三点设伏,说明指挥官非常专业;打了就走,说明不敢恋战;没有后援接应,说明人少。想到这,他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毛都没少一根。就这种三点伏击来讲,突发性、选择性、指向性都非常强,无论哪一方,一枪打掉指挥官,都是第一个选择动作。松下三郎中尉虽然一方面自感万幸,可另一方面,他又很害怕。害怕的原因,就是在这种划地管控的不是战场的战场上,他这一级的指挥官就被推到了至高点上。有了这样的对手,在今后的较量中,随时都有可能被对方一枪毙命。而要消灭对方,对他来讲,又对对方所知甚少,只知道先锋团一个虚名。就是石川少佐,做为管控宜凌的最高指挥官,也不比他松下三郎中尉多知道多少。眼下,他多了一分担忧,这一分担忧是担忧金超然,他会说日语,又能与石川少佐面对面的说话。回去后,这个金超然为了推卸责任,一定会说自己的坏话。可思归思,想归想,心虑不是心虚,有事不是怕事,用中国人的话说,发昏当不了死,谁人背后不说人?想到这,他集合队伍,清点人数。清点完人数,他心里暗自庆幸,金超然负伤了,而且伤得不轻。他来到担架边,弯下腰查看,枪弹从金超然的右胸边上穿过,摔倒时,面部向下,一根棘条茬子扎进他的左眼,部下找到他,搬他翻身时,不小心,把左眼珠子带了出来,他已处在昏迷状态。松下三郎中尉松了一口气,站起身,向队伍有力的一挥手,一长串人影蛇行在弯延的乡间小道上。

  一列客车拉响着汽笛,呜……呜……呜,轰轰隆隆的开进宜凌火车站,一个大喘气似的汽刹车,火车稳稳的停在了站台上。四个宜凌特别行动处的人押着刘福从候车室的后门走出,他们的后面是四个日本兵。刘祥正在往行李车上扛东西,见众人都停下脚步回头张望,他也跟着瞅了一眼。这一眼,使他浑身一哆嗦,被押着的那个人好像是大哥刘福。他把肩上扛的东西往车厢里一扔,转身向前走了几步,想确认一下,是不是真的是大哥刘福,别看花眼喽。他定睛仔细的瞧了瞧,像,非常像,可比印象中的大哥老了许多,瘦了许多,头发很短,胡子刚剃过,他一犹豫的功夫,那个被押着的人,在登上车厢的铁梯一半的时候,他停下了,回过头像是恋恋不舍的瞅了一眼。这一眼,他和刘祥的眼睛对上了,他认出了,是四弟,是刘祥。刘祥,四弟,他活着呢!刘福的眼睛放出光芒,他张开嘴,想喊,可他把从心底里鼓出来的气儿,还没有运到嗓子眼儿,就又一口咽了回去。他警醒了,不能喊,这声喊出去,四弟就算完了。他的眼睛收回了光芒,自然而深情的看了一眼刘祥,转回头艰难的踏上第三步铁梯,没有再回头,身体就消失在了车厢里。

  刘祥,他看见了大哥眼睛中的光芒,懂得大哥想喊而没喊他,那是爱他,保护他,那是兄弟血脉真情。眼看着大哥刘福走进了车厢,就要被火车拉走了,可要命的是他不知道这些个敌人要把大哥刘福带到什么地方,也不知道带走他的原因,更不用说今后大哥是死还是活了。原想和远难一起救大哥,通过这些天的努力,好不容易知道了大哥被关押的地点,是几个人在看押,看押者都是谁?又都是些什么样的人?也知道大哥没挨着打,也没遭啥罪,正想办法下手救呢,大哥刘福突然就被带走了。

  一眼看见大哥刘福被人押走了,刘祥一瞬间蒙了。他不知道怎么办了,心想远难在多好哇,哥儿俩可以商量商量,他也心明白的,那是瞎想。他跑了几步,本想也跟着上车,可他边跑边想,有八个荷枪实弹的押着,自己身单力薄,没有帮手,上去了,也干不成事儿,救不了大哥,自己的命搭上了不说,还会连带大哥也准不住搭上性命。想到这,他停下了,只见他转了两个身,略一停顿,就又跑了,这回是往回跑。往回跑能干啥呀,又蒙了吧,这不离大哥越来越远吗?丢下大哥刘福不管了,这人不救了?

  刘祥在两个转身,略一停顿的功夫,他拿定一个主意,想出了一个办法。他知道,这趟火车在宜凌站只停车七分钟,前边大概已经用去了三分钟,还剩下四分钟,这四分钟他想的事做不成,可能永远再也见不着大哥了。所以,往回紧跑了几步,来到两个车厢的中间,一闪身进到里边,两手一抓一扒,跳上了挂钩,站起身就拧。这个活自从来到货场,他天天做。不论装货或者是卸货,车皮不是联结,就是分开,这样才能就近装卸,省工省力。所以,对这个环节很熟。没想到这拿手的活儿,今天被用到救大哥刘福。

  火车鸣响了汽笛,呜……松开了汽刹车。这时,刘祥还没有把螺旋杆拧到位,挂钩还没有解开,一下子,他急出了一身的汗。鸣响汽笛,松开刹车,按照程序,这是启动的前奏准备,说明线路信号已经给了,汽笛再响一次,站台上执勤人员给了站台信号,火车就启动了。就是这几秒的功夫,刘祥咬紧牙关,凝神聚力,把全身的力道都用在了螺旋把上。火车汽笛又一声响起,呜……,哐啷啷……,可这个哐啷啷没有以往的沉重。两节车厢之间的间隙大了,刘祥知道,挂钩解开了,他紧忙跳下来,上了站台。火车头带着前头的车厢哐当、哐当的走了,后面的车厢虽然动了动,可没离地方,这时站台上的人明白了,车厢脱节了。

  车站上的人,手忙脚乱了,吹笛的吹笛,喊叫的喊叫,可火车头照样哐当、哐当的前行,剩下的车厢里面的人觉得不对劲,把脑袋探出窗外一看,知道出了问题,也喊叫起来:“火车脱钩了,车厢脱节了。”两个押解刘福的日本兵也把脑袋探出窗子看了看,明白出事了,招呼要把刘福押下车厢。

  剩在站台上的车厢里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人人恐慌,争先恐后的逃出车厢,那八个人也前四个后四个,把刘福押下了车厢。刘祥看见了刘福,大声喊叫:“大哥,大哥。”他边喊边飞奔向前。眼看着四个日本兵已经抢前一步迎了过去,刘福见刘祥不顾一切的闯过来,情急之下,怒喝一声:“谁是你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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