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河屯首富胡榆钱家的院子里,一个桌子,四个凳子,桌子上一大盆炖鸡,一个酒瓶子,四个人一边大吃大嚼,一边你一下他一下的对着瓶子嘴喝酒。屋里的炕桌上,八个菜,一壶酒,两个人对面而坐,一高一矮,一胖一瘦。那瘦的是金超然,那胖子就是胡榆钱。胡榆钱端起酒盅和金超然碰了一下盅,喝干了盅里的白酒,叹息了一声:“唉,你金超然找我,问我为啥没参加你的会,没去接你的差,你知道我现在是啥心情吗?我的闺女,我的两个儿媳妇,让日本人祸害了,没脸活呀,都上吊死了。我的两个儿挨了枪,才治得差不多,总算捡回了两条命啊。日本人太损了,太狠了。”“你说的事是真的,板上定着钉子,这谁都改变不了。可你知道,你私下里和东北抗日军先锋团勾结,还出钱给他们买枪,日本人没要你的命,你就算捡着了。”金超然点破了要害。胡榆钱反顶一句“你说得不对,日本人怎知道我给买枪?”“字条,字条上写的明白明白。”金超然进一步点明。“他日本人又不认识中国字,字条怎的?不就是废纸一样吗?”胡榆钱据理力争。金超然点破的问:“贾慈你认识吧?”胡榆钱回答:“认识。”“听说贾慈他哥在日本留学,与石川少佐是同学。”“你竟瞎说,他俩岁数差多少?”“贾慈他哥到日本,要精通日本话是吧?石川知道要来咱中国,他要学中国话也是吧?这和岁数有什么关系?字条上几个破字,能难住他吗?”胡榆钱听到这儿,他真没话了。可他又说出了委屈:“那哪是给呀,是强借,就是明要,明抢。”金超然端起酒盅主动和胡榆钱碰了一下盅,边喝边说:“要不是看在你和我爹的老交情上,帮助你点明这事,你今后还能摸着你自己的脑袋吗?肯定会被野狗啃得只剩下个脑瓜瓢了。不怨人,怨你,你作对在先。两个儿媳妇算什么,媳妇是皮,扒了这层,有那层,去了穿红的,还有挂绿的,我帮你找两个儿媳妇。闺女,闺女是外姓人,早晚是人家的。只有你的命是你自己的。你琢磨好了,干不干,原先,咱是情,以后咱是事。你自己看,是跟日本人走,吃香的,喝辣的,挺胸脯,腆肚皮,事从面上转,人在面上走,说话有人来,遇事有人抬,还是跟那几个没影的人喝西北风?你自个定。别人想干,他都得求我。看在我爹的面上,告诉你实话,命啊,都在自己手里握着,丢了,怨不得别人。你也听说过吧?八百日本关东军打散了十万东北军,和日本人抗衡,那是熊瞎子在猎人面前打立正,故意露那白毛,找着挨枪子。这酒喝得,没意思,我走了。”见金超然翻脸要走,胡榆钱忙端起酒盅说:“你出息了,别跟我一般见识,我这么说,这么做,也是满肚子苦水呀。”说完,把酒盅递过去,边撞了一下金超然手里的酒盅,边说出了情不由已的话:“事到如今,胳膊拧不过大腿呀,过去,你是侄小子,现在呀,你就是我的头,我的官,我听你的,还不行吗?”金超然心知肚明,他胡榆钱早晚得说这句话,有钱人就是见钱眼开,容不得别人高出自己一头。所以,他又拿话激了一下:“你既然这么说了,咱得说话算话,好汉放屁砸个坑,吐口唾沫定个钉。柳河屯的保长就是你了。你呀,先留心点那几个什么先锋团的,稳住他们,瞅准了,让大日本皇军一窝端了他,你就消停了。来,咱爷俩干了。”

胡榆钱送走金超然后,自个在院子里来回踱步。他在想今天的事,金超然来让他给日本人做事,不答应眼瞅着是不行,自己的刀把在人家手里握着呢。先锋团的这个字条,自个怎么这么大意,为啥放在桌子上不收了呢?让日本人给看见了,赶巧那个日本小太君不认识几个中国字,不然,那天自己的命就算没了。可如今这个字条在日本大太君手里,自己的命随时都有可能被人家拿走。可如若真的随了金超然,给日本人做事,马飞龙的先锋团找到头上咋办?马飞龙那是来去无踪,更要命的是,他和那些穷小们好,穷小子们都悄没声的给他通风报信。再说,日本人把一屯子人都祸害了,我胡榆钱也一样啊。我还给日本人做事,屯中的用唾沫也得淹死我。可金超然说的道理也是明摆着,日本人那也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呀。蒋介石都让三分的东北军,在日本人面前也是屁滚尿流,马尾巴穿豆腐,提不起来呀。这些想法,他想到日落西山,又想到满天星斗,一直想到公鸡报晓,才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第二天,太阳升起一杆子高了,他自个坐在炕桌前喝闷酒,一口酒刚下肚,一抬眼,看见了一群人进了院子。他浑身上下一激灵,没想到他大白天来了,他心里说:“这小子,真胆肥了。”心里说归心里说,他嘴上不敢说。他还得忙不迭的下地去迎接:“马团长,没想到你大白天来了。”“怎么的,这中国人的地界我马龙飞白天不能走吗?你胡榆钱当了保长了,我不走得更踏实了吗?”“那是,那是一定的,有话请进屋说。”说着,他先行一步进了屋。

马龙飞进屋后,见胡榆钱先坐在了八仙椅子上,心知道这家伙不单单是墙头草,随风倒。而是鼠目寸光,利欲熏心。不给点颜色看,他可能就铁了心了。想到这,马龙飞低沉的喝道:“胡榆钱,你站起来。”胡榆钱本想拿个大把,震一下马龙飞。马龙飞的一声低喝,吓了他一跳,不由自主的站起来。“胡榆钱,满屯的人告诉我们,说你当保长了,柳河屯是你的了,你说一不二,发大财了,可以狐假虎威虎,威风八面了,是吗?”胡榆钱见势不好,忙解释:“谁说的,我那是表面应承,这不,我还想找那几个有钱的商量,再筹俩钱,给你们再买几把短枪,打日本个龟孙子,给我们解解气。”“胡榆钱,你保长可以当,可不能鱼肉乡里,盘剥百姓。不然,到时候可别说先锋团不讲情面。还有一句话掏心窝子话我想跟你说,你可看长点眼睛啊,把主意得拿定喽,跟日本人走,能长得了吗?”马龙飞还想往下说,这时间,一个人进屋向马龙飞耳语:“满州省委来人,明早在河北龙王庙见你……”马龙飞见他声音有些大,故意哼了一声说:“我正跟老胡说话呢。”来人退了出去。马龙飞站起身说:“我们要走了,说不定哪天才回来,老话说的好,好虎护三林,好汉护三屯。我们再见面可不要不好说话呀。”说着,站起身走了。

送走马龙飞后,胡榆钱又为难了。来人告诉马龙飞的话,他听明明白白,一个字儿都没露掉。他在掂量着怎么办?告诉金超然吧,怎么去,得骑马,可说不定马龙飞在暗中监视着呢。不去?金超然要知道了,那是通抗匪,新旧帐一起算,就不是够他胡榆钱喝一壶的事了。”

常言说的好,为人做事,啥事还是稳着点好。胡榆钱正在举步维艰,退步不甘,左右为难的时候,想不到又来了一伙人。这领头的人儿,一进院子就嚷嚷:“快炖几只鸡,整几个好菜,今个儿中午,咱好好喝一回。”来人是谁?又是金超然。金超然怎么这么快又来了,什么事让他这么上心呢?

金超然上任之后,把眼下宜凌的形势从头心思了几遍。对大日本皇军不利的,敢和大日本皇军叫板对抗的两股力量,必须要尽快搞清楚:一件是大义抗日军。第二件是东北抗日军先锋团。这两股力量来头大点的是第二件。他掌握点情况的也是第二件。他决定从第二件下手,下手的关键是胡榆钱。据金超然原来分析,胡榆钱想两头通吃,谁也不得罪。给他个事他不接,和他一接触,才知道有日本人祸害他家的过节,有了疙瘩,结了仇。这个疙瘩必须得解,疙瘩解了,仇不就也了了吗?这事儿,上次来已经打了个底,话说开了,事也挑明了,胡榆钱的态度也有了转变。今天再来,是想趁热再烧一把火,把自己答应胡榆钱的事,给胡榆钱办了,感化和催促胡朴榆钱自己早点主动说出先锋团的事。胡榆钱面临着最后的抉择。那么,胡榆钱最后的选择到底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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