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子王、探子飞出了樱花酒歌城,专捡小胡同走,来到北城门口,未见有啥异样,两个人的右手在怀里握着王八盒子,左手摸摸脸,挠挠腮,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没引起两个站岗日本兵的特别注意,顺利出了城门,他们俩想,这趟进城,不但杀了四个鬼子官,还得到了四把王八盒子,这么容易就完成了任务,太顺手了。他俩一边说说笑笑,一边向河岸的渡船走去。

  猛然间,警笛声骤起,一队鬼子兵穿过城门,向渡口奔来,渡口边两个站岗的鬼子,突然叫停了渡船。情况骤变。身前是被封了的渡口,身后是被关闭了的城门,身上藏着四把日本军官专配的日式手枪。两个人稳住心,往四周围看了一遍。河岸上,是有了准备的两个岗哨,荷枪实弹,怒目横枪;城门外,是一队鬼子兵,正恶狼般飞奔而来。刚才还乐呵呵的两个人,一下子身处绝地。你想啊,一但露相,后果如何?一搜身,四把枪就会告诉鬼子,这两个人就是凶手,就是刺客,就是东北抗日军先锋团的人,不被刺刀刺死,也得被击毙。就算是一时留下了活口,也难过老虎凳、辣椒水这两道杀人关。

  情急之下,炸子王和探子飞两人稳住神,交换了一下眼色。炸子王说了声:“兄弟,挺住了。”说完,一个大嘴巴扇过去,一声脆响后,他撒开腿就往渡口的下游跑。探子飞用手捂了一下火辣辣疼的脸,先喊后追:“抢钱了,抢钱了,他把我的钱抢跑了,快帮我追呀。他俩一前一后,一跑一追,把两边的鬼子兵同时闹愣了,不知怎么回事,停下来观望。渡船上的人也跟着喊:“你个笨蛋,快追呀,一会下河跑了。”一句无意中提醒的话,倒提醒了两头的鬼子,一阵乱喊乱叫,端枪冲向河岸。这两个人来到岸边,扑通扑通先后跳进白狼河,一个猛子扎下去,浪花的飞沫跳了两跳,又重新落回到水里。喘气的功夫,两个人已经不见了踪影。鬼子兵气喘吁吁的跑到水边,一阵乱枪。河水悠悠,浪花点点,白狼河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悠闲自得的向大海的方向流去,只留下了水流的声响,好像是两个好汉向未过去河的乡邻们的问候,也好像是两个好汉对日本虎狼的嘲笑。

  远难和刘祥离开凌烟阁后,边走边商量打探刘福的下落和哥俩下次见面的地点,然后匆忙分手。

  远难在街面上绕了一圈,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举动,就来到北街的戏园子。这里,人多嘴杂,消息灵通,好打探事。远难找了个头排座坐好。这个宜凌县城的北街,三教九流什么都有,戏园子在东厢房的胡同西口,往里就是抽大烟的地方,沿着胡同两边两溜的烟馆,悬灯挂彩。再往里,就是妓院,打扮得花花绿绿的妓女小姐在门口,手里拿着花手绢,嘴上叼着洋烟卷儿,闲着没事,吐雾喷圈。每逢有男人路过,都急着上前,争抢着拉客。人家心中有人的,对这些个就不理不睬,这些个妓女小姐就往人家脸上喷烟圈。

  远近知名的契丹大庙,就坐落在这的附近。风铃飘响,钟磬争鸣,香烟绕梁,僧侣诵经。往北是大车店,南来北往的,进城办货走亲的,多数在这儿落脚。整个一个大车店,牲畜屎尿的臭味与车把式的蛤蟆烟味混杂迷漫,车马的响桶串铃声和槽头马咬骡子跳的嘶叫踢打声此起彼伏。东厢房胡同西出口,就是宜凌城南北主大街的北头,店铺一个挨着一个,包子、饺子、烙馅饼,面条、饸饹、麻花拧,镶牙、剃头、卖药的,算命、摇卦、请神明。远难选这个地方住下,是因为这里的老板们都经营多年,身后都有根线、有根绳。平时里,没人到这地方来扯闲闯事,就是有些个别的事出来,老板们也能用钱把它摆平,所以这地方就好藏人。远难知道今天用榛子壳打死两个日本兵,他们吃了这个大亏,绝不会善罢甘休,所以早早的就把兜子里的榛子壳都扔了,换上了糖球。戏正唱在劲头上,彩头出了,台底下的掌声、叫好声、跺脚声就当然也起来了。

  前边的还喝彩呢,后边已经乱了场了。一群日本兵闯进人群,嘴里说的话,叽里咕噜的,听不明白说些个啥东西。这群日本兵,凶横残暴,枪托打、巴掌劈、嘴上吹警笛,下面皮鞋踢,不分男女,浑身上下摸东西,刀子、剪子、铜铁器,不容分说,捆了绑了拉出去。到了远难跟前,伸手一摸,掏出一把圆球子,刚要发作,远难伸手拿过来一个,往嘴里一扔,连吸带舔,鬼子看看远难身上的打扮穿装,混身透着时尚,没一丁点匪气痞气,一挥手,让他过去。远难举了举手,算是打招呼,其他的鬼子见前面的同伙放过了远难,也就没再为难他。

  刘祥回到火车站货场后,跷头见他出去了半天才回来,有些不满意,上前就是一巴掌,冲他吼到:“你小子来这没几天儿,咋就不守规矩呢,刚才这趟货多急,你知道吗?差点让我交不了差。都像你这样,我这碗饭还吃不吃?”刘祥用手捂着脸,陪笑着答应:“一定改,一定改,小弟不懂事,你多担待。”“看你小子不是个干粗活的,跑这鬼地方躲啥殃啊?受我这样的人的气,我看你不值。”“田福哥,你别高看我,我笨着呢,不知道前生啥样,也不知道咋来的,更不知道以后啥样,可我知道田福哥你嘴狠、手快、心可慈。”“别捧,别招事惹事就行,跟我走吧,还有个车皮呢。”刘祥和跷头田福来到货场里边挨着车皮的临时窝棚,五个正忙扛麻袋的人见刘祥来了,都打招呼:“可来了,来得正好,我们正怕到点装不上车呢。”刘祥一拱手:“对不住了。”然后就入伙扛麻袋上了跷板。

  一伙鬼子来到货场,对所有在货场上的人,逐一检查训问。刘祥刚从跷板上下来,一个鬼子上前一把抓住:“你的,脸白肉嫩的,什么的干活。”田福一见,忙上前说:“我是跷头,他是我找的帮手。”鬼子见一个人上来帮腔,回手一耳光子打过来问:“你的,一伙的?”田福答应:“一伙的。”“一伙的?”话没落地呢,飞起一脚,把田福踢翻在地。挥挥手:“带走的。”田福嘴里出着血,手捂着肚子忍着疼说:“我们给你们干活呢,装不上货,误了车,你可担着。”这时,跑过来一个日本人,刘祥见过,是负责货场的。他在鬼子兵的耳朵边说了几句什么后,鬼子兵就走了。刘祥上前扶起田福说:“田福哥,这一掌一脚是为我挨的。”“干活吧。咱狗都不如哇。”田福说完,弯着腰走进了临时窝棚。

  天色微朦,东方渐亮。一连串的身影在山间的小路上急行。马龙飞和一里崩、快枪手、探子飞、炸子王五人下了山,从柳河屯边径直来到胡榆钱家的大门口,见大门横躺在地上,院子里的房屋窗户都破碎了。来到上房,胡榆钱一见是马龙飞,就哭了,他边哭边说:“这帮人,他哪是人哪,一群王八蛋,太阴损了,八辈子缺德呀。”“胡老哥:这时候求你个事,行吗?”“不就是那钱吗,说老实话,昨天我还想咋能赖掉不给呢。今个儿,我变了,我想咋能多给点呢。你兴许会问为啥?就为这帮畜牲把我家害的这样惨,两个儿子被枪打伤了,两个儿媳妇和一个闺女被他们祸祸了。我想我不活了,可又一想,不活了,仇谁报?我告诉她们姐三个,不能死,要活着,活着就有报仇的机会。”“说得好。我就是为这个来的,求老哥上街上,把乡邻们招集一下,我有话要说。”胡榆钱答应说:“你这两事我都办到了。”

  街上,锣在响,一个沙哑的声在喊:“老少哥们儿,各位晚辈,为我们死去的亲人,为我们受辱的女人们,请到大庙前来一下,有人要为我们出头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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