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龙飞在那个时期的道上混,对聚散离合见得多了,今天啸聚山林,明天分道扬镳。所以自从他自己拉杆子起,人有反骨的不收,人没两下子的不收,贼眉鼠眼的不收,经不住磕碰的不收。眼下人手虽然不多,可个个吃硬。一里崩隋欣元,快枪手吕一顺,探子飞梁喜甘,炸子王李秀文,鬼见愁王山虎,袖褪金铁半仙,号称六参商。这六参商还是个有学问的人给叫响的,一般人不懂得参商二字是啥意思。参商,说白了就是参谋。六参商伴龙飞,好伙伴,好兆头。

  眼下,马龙飞挑挑捡捡,留下二十八人,加上自己,总共二十九人。马龙飞说了,不到时候,多一个不要。今天来会胡榆钱,他只带了这六参商。日本骑兵骑的马那是各个不赖,一袋烟的功夫,这三十来个日本骑兵就进了柳河屯。柳河屯在大山深处,闭目塞听。几十户人家,大多数人平时很少和外界接触,人相当的朴实,对外部世界的险恶知之甚少,特别是对日本人。

  他们认为,人,性本善,无怨无仇就不可能报恶。所以,当听说日本骑兵来了,他们认为这和自己无关,冤有头,债有主,爱找谁找谁,大门一关,自家心宽。他们哪里想到,这些日本骑兵是疯狗进屯,见啥咬啥。

  这三十几个骑兵是奉了石川少佐的命令,出来找马龙飞的线索的,听说马龙飞在西山,他们就奔这西边群山之首的西望海峰寺山来了。这些骑兵,是围剿朱林山后,上边调给石川的,刚刚才来,没吃过什么亏。当他们闯进柳河屯后,见整个屯子平静如常。所以,下马后见门就进,见狗咬就开枪,见男人就捆,见女人就强行奸污。枪声、狗咬声、嘶喊声立马响遍全屯。

  胡榆钱把马龙飞他们送出去后,回头赶紧关上了大门,生怕再有什么罗龙飞、杨龙飞再来向他诈钱。而对日本骑兵奔这边来了,没怎么放在心上,他的心在钱上呢,舍不得呀。

  炕桌上的酒,没心思喝了,他在屋地下来回溜,想着怎么对付马龙飞的点子。听见马队进屯后,立时就鸡飞狗跳墙,枪声、狗咬声、女人嘶喊声、男人的叫骂声混杂在一起,这时他才想到害怕,他刚推开房门,大门已经被擂得咚咚直响,他紧忙跑了几步,一边跑一边喊:“来了,来了。”还没跑到门旁边呢,咣当一声,大门被砸开了,六个日本兵护拥着一个军官闯进院子。

  胡榆钱选定住在柳河屯,除了地处僻远能多种大烟,图的就是那份安静。他的人生信条,就是低调点能避灾消祸。可他的信条今天不灵了,那个日本军官根本就不理他,也不等他说让,一脚一脚,坚定而霸道。一步一步,从容而蛮横的从他身边走过。等胡榆钱按照中国的传统礼仪最后一个进到屋里时,这才想起来,这一着急,马龙飞写的欠据放在八仙桌上忘记拿了。当他被人家捆了个结结实实,第二眼看到那个军官时,胡榆钱见人家已经四平八稳的坐在八仙椅子旁喝茶了。拿眼睛一扫,见欠据没了,他的心就没底了。胡榆钱忐忑不安的站在那,不知道那个日本军官该怎么训斥和收拾他。

  屋里沉静了好一会,那个日本军官东瞅瞅,西望望,突然冒出了一句半通不通的中国话:“东北抗日的,军,先锋的,团。”胡榆钱想听清楚人家问什么,可接下来没话了。他琢磨一下,这是不是就是人家的问话啊?有问就得接,没办法的他绕着弯儿的跟出了一句:“三十多人,抢了钱刚走。”那个日本军官可没跟着他的思路走,人家按照自己最关注的问题问:“你的,同盟的。”这时的胡榆钱真正的清醒了,这已经不是他想说啥就说啥的时候了,可别在瞎说呀,今个儿脑袋,兴许就会掉在这屋地上了。

  那个日本军官还耐心的等了一会,见没听到眼前这个人回答他的问话。他一挥手,两个日本兵上前,从后面一边一脚,胡榆钱扑通一下子,他不由自主的就跪在地上了,一条绳子从脖子到后背,几绕就把他捆了个结结实实。“你的,同盟的。”日本军官见眼前这个人还是不回答,就喊了一句:“花姑娘的。”话音一落,就见两个日本兵把他的闺女胡英拽了进来,三下五除二,给脱了个精光,当着胡榆钱的面,那个日本军官就把胡英按倒在炕上,强行奸污了。这还不算完,两声枪响过后,又见四个日本兵,把他的俩个儿媳妇,也如法炮制的在他胡榆钱的面前给强奸了。胡榆钱对眼前发生的一切,不能看,他咬紧牙,闭着眼睛,眼泪溜溜的流下来。这时,他才从心底里懂得,什么是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的道理,尝到了什么是亡国的滋味。

  马龙飞从望远镜中看着日本鬼子进屯后,只听见零星的枪声,看见的不是鸡飞就是狗死,没看出其他什么来,他正在琢磨,能发生什么事呢?就看见一个院子里突然跑出个上下无根线的女人来,接着一声枪响,那个光着身子的女人,倒地后再也没动。他低沉的说道:“出大事了,日本鬼子变成畜生了,变成驴子了。”他一个字一个字的从嘴里发出指令:“炸子王,快下去整点大动静;一里崩,动静一响,屋里出来一个鬼就崩一个鬼;快枪手,你随炸子王去,保护他。记住,我这枪一响,你们就撤回来。”三个人领命蹦蹦跳跳的去了,一里崩找个位置扒下后,逐一院落瞄瞄枪,向炸子王一挥手,炸子王会意了,悄悄的从后大墙上了胡榆钱的正房,伸手摸出一个小的向院子里一扔,一声响过,眨眼的功夫,就从屋子里窜出了四个。炸子王从身上摘下个毡帽那么大个东西,顺手就扔向了四个鬼子,咕咚一声巨响,炸子王伸脖看了看,全消那了,一个没剩。他向后山举了举手,意思是在告诉马龙飞,他炸子王完成了任务。随着这一声巨响,从几个院子里都跑出了鬼子,一里崩不急不火的一枪一个,一边打一边还数着数:“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他把枪顺了顺,又瞄准了下一个目标,这时,后山的枪声响了,一里崩知道,这是在让他撤。

  胡榆钱被捆在了八仙椅子上,闭着眼睛等死。忽然间,他听到房顶有轻微的响动,他明白,马龙飞的人来了。他心里这个怨哪,马龙飞,你这个小子,你早点来呀。

  他一睁眼睛,就见院子里亮光一闪,啪的一声过,紧跟着冒出了一股烟。屋里的四个鬼子兵,用眼睛看了一眼那个日本军官,那个日本军官一转脖子,那四个鬼子兵就鱼贯的冲了出去,胡榆钱看到四个鬼子刚到院里,就见空中掉下个圆球子,接着就是咕咚一声。就见一股气浪从外面进来,不但把他连人带椅子干倒了,还把他的胖脸干开了一个口子。他歪着头看了一眼鬼子军官,见他拔出了手枪趴在炕沿上没动。

  一阵枪声响过,一群鬼子兵冲到这个院,来到屋里找这个日本军官。这时,他才站起身,伸手把胡榆钱拉起来,恨恨的问道:“什么人的干活?”这么长时间,胡榆钱才真正听到这群日本鬼子说了一句能听明白的人话。这个时候他胡榆钱已经不怕死了,他用眼睛歪了一眼鬼子军官,冷冷的问:“想知道吗?”鬼子军官平静的说:“我的,听着。”胡榆钱有些得意了,他把字咬得很准的说:“东北抗日军先锋团。”鬼子军官急切的问:“你的,见过的?”“见过,他前脚走,你们后脚到。”那个日本军官问:“什么的干活?”胡榆钱明白的告诉他“借钱。”那个鬼子军官疑惑的跟问了一句:“借钱?”“对,他们说是借钱买枪,崩你们。”胡榆钱说完这句气话,缓缓的出了一口长气,又闭上了眼睛,他又在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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