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时隔不久,马妮莎就被人盯上了。
  她到苏联人的坟头去哭。
  终于得罪了“将军夫人。”


  其实,自从丈夫牺牲后,她就没有什么心思拾掇自己了,可那天不同。那是与老前辈们第一次见面,她必须得打扮一下自己,母亲教育过,这是一种修养,是礼貌。
  可是她看出别人异样的目光,尤其是那位老大姐的举动,很让她不理解。不过她有信心,只要自己处处谦让,勤快,一定能与老前辈们处好。
  可惜的是,这只是她的一厢情愿。她不知道,她自己认为好的,别人未必认可,尤其是那些“老革命”们。

  时隔不久,马妮莎就被人盯上了。
  有人发现,马妮莎跑到南山的日俄墓园里哭了一天。她是在为谁吊孝?
  “将军夫人”胡敏立即敏锐地觉察到,这是阶级斗争的新动向!她马上报告了所里,让所里立即调查,必要时可以报告公检法!
  公检法是当时政法系统的统称,公安局、检察院和法院成了一家,时兴了好多年。
  那时正是中苏、中日关系紧张的时刻。1969年两国刚刚在黑龙江的珍宝岛进行了激烈的战斗,此时的马妮莎却跑到苏联的坟头去哭,她居心何在?
  因为这里曾经爆发过激烈的日俄战争。那里有日本人的陵墓。
  范所长煞有介事地认为,看她那长相,应当与苏联人有关系,听说她还会日语,那又可能是日本特务,看来这个马妮莎来头不小啊,她竟敢配合着苏修和日本,为军国主义招魂!
  可此事没有什么猎艳花边,他不太感兴趣。如果是让他调查一下马妮莎与谁上床了,他会立马涨精神。于是他把调查谈话的任务交给了休干支部。
  父亲是休干支部书记,他请马妮莎到家里来谈,让所里派了新来的一个参谋做记录。
  马妮莎一脸春风地进了我家门,以为是什么好事。她说过想入党,也写了入党申请书。问她为什么要入党,她的回答很简单:我老头就是为党牺牲的,我得接班。再说,入了组织就没有人敢欺负我了!
  头一句还算凑合,后一句明显动机不纯。干休所的人都拿这个当说笑了,没有人理会她。
  父亲开门见山地问她,为什么到南山去哭坟?
  马妮莎一听是问这个,顿时泪如雨下。
  “我……我是想我们家那个了,”她掏出一帕精细的花手绢,轻轻擦去眼角的泪花,“我是想给他烧点纸,可又不敢。那天是我们老曾走的日子……”
  “你怀念老曾也可以,可为什么要去那里呢?”
  “部长呀,我是为老曾叫屈呀!你看那苏联人、日本人修的坟有多好,可我家的老曾现在连在哪里安身还不知道呢!”
  “我一想那骨灰匣子就心寒,我们那么多老前辈、老英雄,奋斗了一生,最后就是死在自己的国家里,却也没有那么好的待遇,我心里难过呀!”
  说着,又呜呜地哭起来,声音像是拉二胡,也像拉锯条,是无序的,无助的,一种悲壮。
  父亲听懂了她的意思,也许她根本不知道什么军国主义不军国主义的,也不知道什么我们和苏修、日本发生了什么,她只知道那里的墓好看,她想让自己的丈夫也有那么一个去处。
  一场虚惊。
  “算了,你回去吧,以后不要到那里哭了!”
  马妮莎莫名其妙地走了,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
  父亲拿起电话:“接范所长!老范呀,你们没事别闲扯鸡巴蛋!”
  那参谋一脸愕然:“首长,就这么完了?”
  “你们还要怎样?”父亲点起一支烟,懒得理他。

  10.
  “将军夫人”胡敏是一个老革命。她的老家是沂蒙山区。那时正在上演现代京剧《红嫂》,她看得泪水涟涟,逢人就讲,那就是她家乡发生的事,那人就是她家乡的人,只差没说那人就是她妈妈,她姐姐,她嫂嫂,甚至就是她了。
  那时时兴作忆苦思甜报告,作传统教育报告,干休所成了热门,厂矿、学校、机关纷纷上门,请老红军、老八路们去做报告。干休所也把这当成了一件重要任务,做了周密的安排,可无奈,大多休干的文化水平低,心里有,嘴上说不出来,出去几个人,讲得效果并不好。
  胡敏是主动要求去讲的,她虽然不是休干,可却是堂堂的烈属,而且建国前就参加了革命,只是后来一直没有什么岗位,给她确定不了干部待遇,只落个“复员老兵”的身份。她去讲自己小时怎样支前,长大后怎样支持丈夫工作,再教育现在的年轻人怎样不忘阶级苦,怎样反修防变,怎样抵制资产阶级生活方式……
  有一次,马妮莎却真正把胡敏得罪了。

  (未完待续)


本网站作品著作权归作者本人所有,凡发表在网站的文章,未经作者本人授权,不得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