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江湖中,久在道上混,鸟飞草动入目,云来风起心惊。朱林山经多见广,反复研磨,他积累了一套预知突然变故的经验。这几天,他总预感有什么事儿会要发生。他把所有的事从头滤了一遍,想来想去,就想到了日本人的头上。他自言自语的说:“是不是日本人要下手哇?可这功夫,日本人的事多着呢,还抽不出那么多人手来对付我,就是来个三百二百的,我也不怕,斗过他了。”他就没想到,小日本要拿他开刀,用他说事,借他树威,这更深刻的一层。朱林山虽然没想到事情这么严重,可他为这最后一夜的安全,还是认认真真的,逐一重新做了安排和部署:“通信兵,去把副官找来。”他刚把火柴划着要点烟,副官杨昌宣就敲门进来了,杨昌宣有些紧张的问:“大哥,有急事?”“有几个事重新落一下:最前边的哨探放出五里地;把王维铜和吴兴河这两个人,一块放在三里处的后半夜三点到五点的那个岗,离他俩一里地,再放一拨哨探。记住,哨探之间要保密。蜜蜂箱下的手榴弹和山边的起爆点一定要连好。告诉伙夫,多烙大饼子。”

  宜凌县城的北城门被打开了,一百五十名日本骑兵从里面鱼贯而出,六百个蹄子在寂静的夜色中踢踏着路面,声音滚雷一般,格外的响。前拨的骑兵刚走,中岛少佐带着他的部下五十骑兵又分两列纵队奔出。紧跟着的是他的三个小队的步兵,分三列纵队跑步出来。稍停了一会,冈本中佐骑着马出来了,他的左边是藤野少佐,右边是石川少佐,后边是三列队的步兵如潮水一般涌出城门。这千人的队伍,摆渡过了白狼河后,消失在夜色之中。

  王维铜和吴兴河在窝棚里睡得正香,有人进了窝棚叫他俩:“起来、起来,我们到点了,该你俩了。说好了,啥事没有,我们回去了。”王维铜和吴兴河揉揉眼睛,起来后走出窝棚,天还很黑,他俩听听,没啥动静,他俩边撒尿边说着话:“兴河,范头昨天偷偷摸摸地就走了,咋没带咱俩呢?”吴兴河回答说:“我再琢磨另外的事呢。”王维铜问:“啥事?”吴兴河疑虑的说:“突然把哨探放出这么远?有啥事吧?”王维铜说:“咱俩怕啥?这边干着呢,那边打了招呼了,脚在两条船上呢。”“王维铜,我看这事是防咱俩的来头。现在,在那头,是大姑娘尿血,白走一趟。这头,嗯,咱是癞蛤蟆上了脚面子,人家膈应咱了。”

  在西山口五里地的山头哨位上,哨兵发现西边远处有大队人马好像在向这边运动。他定了定神,又仔细看了一下,没错,是大队人马奔过来了。他急急忙忙离开哨位,在山梁和沟坡的羊肠小道上,噌噌噌噌,跳兔子一样往回跑。

  东山口的哨探睡着了,他睡得正香呢,一群飞鸟从他头上的空中扑扑楞楞的飞过,把他惊醒了,在山里的时间呆长了的都知道,鸟群无缘故不乱飞,他看着鸟群惊飞走了,吓了一跳,他抬头朝山下一看,唉呀!小日本的骑兵黑压压的一大群,不知道啥原因,都在下马。他顾不上多看,悄悄的离开哨位,赶紧往山上就跑。

  朱林山的眼皮一直在跳,搅得他一夜没睡踏实,天刚蒙蒙亮,他就起来了,出外尿了泡尿,见没啥动静,他自言自语的正在说呢:“没啥事呀,没事怎么老跳呢?”就在这时,西山口的哨探来报:“大哥,来了,有二百来人……”他刚说了半截,话被打断了。东山口的哨探慌慌张张的来报:“大当家的,东山口来了有一百多骑兵,不知道啥意思,都下马了,没再动。”朱林山命令到:“赶紧通知人,按原计划上北山。”一百来号人的大部分,悄无声息的离开窝篷,向北山去了。副官杨昌宣领着几伙人忙着在门后挂手榴弹,给蜂箱子底下的手榴弹挂弦,然后离开,埋伏在远处,只等着拉弦。

  朱林山刚到了北山,又有哨探来报:“大当家的,有一百多人好像往南山去了。”“上南山了?”朱林山紧跟着这么问了一句。朱林山听东西两条道口有人,还是想可能是小日本采取的是两侧夹击战术偷袭他,要打他个措手不及,听到有一百多人上了南山,他感到事儿比他想的要严重得多。他咬咬牙吩咐:“大个子肖中厚,向北派出三拨哨探,看看北边有啥动静。”西山口的哨探见朱林山打断他的话后,把事分派完了,这才抢着了话口说:“我还没说完呢,大当家的,西山口后边还有三百多人往咱这奔呢。”这句话,大家听到后,有的伸了伸舌头,有的吸了一口冷风,有的在摸自己的脑袋,谁都不吱声了。大家都算明白了这个帐,小日本要是真的是冲他们来的话,那就是六七个对一个了。

  王维铜和吴兴河见天已经放亮,走出窝棚往山下一看,见有一伙人,有百十号,像是日本人,正往这边赶呢,仔细一看,没错,是日本人,他俩互相看了一下,乐得两人击了一下掌。再往下看,他俩又蔫了。这一百多号人拐向南了。他俩又回到窝棚里,一人卷了根烟,点着火刚抽着,就听到有马蹄子声,他俩出窝棚一看,见又来了一伙队伍,比刚才的人还多。队伍前边三匹马上的三个人,中间的那个,他俩眼熟,那是接待过他俩的冈本,这下乐了,他俩边跑边喊:“冈本先生,冈本先生,冈本先生等一下,等一下。”冈本叫到有人喊他,一楞,见俩个人向他跑来,就勒住了马,定睛一看,认识。“王维铜、吴兴河?”王维铜气喘嘘嘘的回答:“我俩正等你们哪。”冈本一惊问:“你的,怎么的知道,我们的今天来的?”王维铜见冈本气色不对忙说:“不知道,不知道,我俩天天来,天天等啊。”冈本“哦”了一声,然后笑了:“哈哈啥,好的,好的。朱林山的,什么的地方?”吴兴河抢过话头回答:“他呀,他正在睡觉呢。”“睡觉的?好的,带路的。”冈本说完一挥手,队伍跑动起来,在距离朱林山队伍驻地一里路左右的地方,冈本一举手,队伍停了下来。“王维铜,吴兴河,大门外边的,是什么的东西?”王维铜说:“是这样,太阳出来才起床,跟我来,那是蜂箱子,没事儿。”王维铜说完就和吴兴河朝前走了。冈本又仔细看了一下,见一个烟囱正在冒烟呢,就向前摆了一下手。藤野见冈本下令了,就抽出战刀一挥,藤野中队的二百多人蜂拥而入。

  藤野率领他的二百六十名部下,没遇到任何的抵抗,一个冲击,就进到营地的中央,他的队伍饿狼一样,四散而去,直扑各个窝棚。藤野见没动静,招呼王维铜:“王的,过来的。”

  在藤野招呼王维铜这功夫,最先头的人,已经冲到了厨房。厨房里面,两口大锅里,水翻滚着,案板上有几只熟鸡,散发着香气。一个日本兵抢前一步,就想拿起鸡来吃,另一个喊了他一声:“细川,不能动。”像是个新兵的细川,听到喊他,还以为是自己不该先吃,就恭敬的用手示意请喊他的那个老兵过来先吃。那个老兵过来,仔细的看了一下,轻轻的提起那只熟鸡,见鸡爪子上栓着的一根细绳,细绳连着手榴弹,他得意的朝着那个新兵示意了一下。再看那个新兵,就像猴子见了皮鞭子一样,眼睛都直了。

  有三个日本兵推开了一个门,见里面是空的,没人,进去正查看呢,挂在门上面的两颗手榴弹,轰、轰的就炸响了。响声在群山中来回荡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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