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救室里我住了一个月,这期间我旁边的病床上没有抢救过来的死去两个,还有三个抢救成功转普通病房去了,只有我坚持了一个月!
打牵引的位置非常痒,脸也时不时的痒的要命,我的手一点不听使唤,疼可以忍痒实在有点受不了,我要急疯了。我就让他们滴酒精解痒同时脑袋下面也凉快一点,还是哥有办法,他在我脑袋上划分了六个区,我只要说那个区痒,立刻就可以直接到位挠到点儿上!
我再没有想吃鸡的胃口了,我以眼睛可以看见的速度瘦下去了。两条胳膊勾抱在胸前,我看着它一天天变细。后背的伤大部分已经愈合了,还有几处深度创面的位置还贴着药布。脸和身体大部分开始一层层蜕皮,哥一揭就是一张,一次可以揭处置盘上一堆薄薄的皮。
果然是不死扒成皮,而我是扒好几次……
这期间中队长指导员来看我了,支队的领导也来过,还有我的三个好同学。我都告诉他们;我没事!
其实我的事儿大了!中枢神经损伤,一辈子就瘫痪了,可逆的情况微乎其微,只是我自己还不知道罢了。
眼睛可见的外伤都好的差不多了,经过家人的争取,支队领导也同意了把我送北京的大医院再检查确诊治疗一下。
五月的十几号,我被担架抬着从通化到四平,准备这里坐凌晨进京的火车。在四平候车室里面,担架放在靠墙的一边地上,我戴着军帽只是上半身穿着军服,下面光着屁股绑着尿管盖着薄毯床单。期间随行的军医买过了几包方便面作为他们的夜宵,这可是稀奇的东西,我是第一次吃这样好吃的面条,一大口一大口的喂过来,一下子就吃完了给我的那份,意犹未尽也没好意思再要。就躺在那仰视着来来去去踏上不同旅途的男男女女。
终于熬到上车时间,担架没办法从车门进去,手忙脚乱的找人帮忙,好不容易从窗户顺了进去,躺到了卧铺上,我就望着车窗外面快速闪过的灯光,在有节奏的铁轨与车轮的伴奏下进入冥想的状态。
终于到北京了,我只是随着担架的起伏,侧目看了看北京火车站带钟的大楼,就被救护车拉上,同行的还有支队的一个干事一个助理一个医生我妈和我哥!
没顾得上休息一下就直接去了北京总院,排了半天队却只是在门诊检查了一下,问及伤多长时间了,然后就被告知错过了最佳治疗时机,现在没有什么治疗价值了!不能住院。
怎么可以这样啊?唉,这里是什么地方啊,没办法继续到其它医院再想办法吧。可惜一直也没有想到办法住进医院,就只能住在一个小旅馆里面一住就是好几天,这里住的是外地过来看病等待住院的病人和家属,有的已经等待了一个多月。
幸亏随行的领队医生通过熟人,找到了人家在解放军306医院服役的女儿,这样终于住进了306医院的病房。刚刚进入病房,例行检查我身体的时候,就被这里的护士严厉训斥,原来这些天我的下边一直裹着避孕套,套下面剪个洞绑个管接尿了,胶布缠住固定在那里,那没有感觉的东西已经泡的发白肿胀,估计再这样套两天就会溃烂掉了。唉,人受罪老二也跟着受苦。赶紧去外面买个塑料的尿壶,这个尿壶在以后的日子里一直伴随我十五年!
我住到这来就是因为想通过这里有一种“碘油造影”的手段,探查出我中枢神经的损伤情况。
头一天先做了试敏,然后我被运到手术室,那是挺吓人的一项操作,我被把的死死的,老长的一根针扎进后脖子,我只感觉“轰”的一下,脑袋仿佛挨了一棍,然后我随着床身体或站或大头朝下,仪器中看到椎管里面的阴影部分艰难地流过损伤的位置。本应该通畅的地方却只有一点点的空隙,唯一的解释就是损伤的比较彻底!
推回来还要上半身垫起,让打进中枢神经椎管里面的药物沉淀到尾骨的位置,据说流动脑袋里面会引起头痛,二十四小时以后才会吸收。
这里的医生都很忙碌的样子,但是我还是利用上午查房的时候问明白自己是怎么回事了。医生说:中枢神经其实就是豆腐脑一样的状态包裹在椎管里面,区别于身体其它神经的特点就是损伤了就不会再生,绝对不像一捆电线一样,断几个接上就通畅那么简单。但是我们身体的适应能力也很强,大脑司令部的命令传达不下去,可你身体其它神经系统也会或多或少传递一些信息出来,所以时间长了你可以摸索出来一些与众不同的感觉,只要注意身体的其它并发症,比如尿路感染、褥疮……活个几十年是没有问题的!
当时我就想,那就让我能活到三十岁就行,我还不知道女人是怎么回事呢,如果现在就死了,连姑娘的手都没拉过实在是不甘心啊。虽然什么也做不了了,看一眼也就瞑目了。多少年以后还很奇怪,为什么当知道自己好不了的时候,第一个念头居然是关于女人身体的?可当时最强烈想到的就是这个事儿,说不出口的一种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