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过的飞快,跟着学校同学上街喊口号反击右倾翻案风游行没多久,1976年七月,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的一个地方“唐山”发生了大地震。好像死了许多人,虽然我们这边没有什么感觉,但是也都开始害怕,开始准备火柴、蜡烛、还有炒面,这些都用塑料布包好放到抗震棚里面,水就用玻璃瓶装上放在外面边边角角预选东西倒了砸不到的地方。
街道天天督促都要搭抗震棚,我家所在地房子和房子之间也没有多少空地,搭抗震棚只能搭在自己家的仓房或者板障子附近。单位发的油毡、木料都是自己家的,实在没地方搭的人家就直接在屋里的炕上支上木架子,人在架子底下睡,感觉这样房盖塌下来会没事。
我们小孩子都挺喜欢在外面这样睡觉的,在棚里点着蜡透过挡帘就可以看到别人家的蜡烛。那年的夏天特别闷热,有时候天突然变的黄黄的颜色,特别吓人,都预感今晚要地震,就都不敢进屋睡觉了,街道组织居民各家出人,轮流手里拎着锣巡逻通宵放哨。
学校也练习地震应该怎么逃跑,还请一个地震的幸存者来学校,是一个这边去唐山出差赶上大地震的人,那一刻他在招待所嫌天气太热出来上厕所……捡条命回来给我们作报告;他看到听到的大地震!的确惊心动魄,随着他的描述眼前浮现他讲的地震场面,从此知道了许多关于地震预兆的知识。也第一次知道人是这么容易一下子就死去的,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活到老,知道地震是一股多么可怕的力量,人的力量是很难胜天的。
到九月天气凉爽了,掌握的地震知识没有用上,一个比地震震动更大的事情发生了,伟大领袖逝世了!
广播说这个事情时候感觉还有点不相信,万岁万岁万万岁的人怎么可能“逝世”了……!!!很害怕的感觉,看看周围一时间整个城市都好像全部都是哀乐声了。
那个北京开追悼会的下午,我忘记了时间,就没有赶在那个时间之前回家。
当防空警报凄厉的响起,汽车、火车都鸣笛的时候,我在离家还有一百米的马路上,想跑却害怕的一下子就不敢继续走了,马上低头等待那凄厉恐惧的三分钟,我又想到爸爸死时候的感觉了,等到三分钟过去赶紧飞窜回家。
那几天禁止说笑打闹不许唱歌跳舞什么的,学校也空出来办公室布置成灵堂,黑色的布把窗户挡的严严实实,主席像摆在中间墙上周围都是花圈,我们学生每个人都戴着提前自己家做好的白花,一排一排的进去鞠躬,哀乐一响置身那种氛围真挺悲的。老师都哭、女同学也哭,包括我在内的男同学也都一脸的悲伤但是没有眼泪,有人哭出了声……回到班级全部都趴在桌子上,有的是真哭有的是假装哭,反正老师一进来,教室里哭声一片,我眼睛偷偷的四下张望发现和许多同学的眼睛对视上了……
天没有塌,日子依旧,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
庆祝打到“四人帮”的时候又是游行,记忆中这应该是学校组织的最后一次游行。那天早晨上学路上惊讶地看到有单位墙外面贴着:打倒王洪文、打倒张春桥、打倒江青、打倒姚文元!又吓了一跳,因为没有提前听到这件事。
当时第一反应这算不算反动标语啊?还有没有人管了。
到学校才得到通知,今天不上课了,书包放教室全部都集合去大街游行!
不上课自然喜欢,我们都兴高采烈地满大街游行了一圈,边走边高呼口号!大街上也都是各个学校的大小学生,规定路线走完了一上午也过去了。
队伍带到离学校还挺远的地方,天开始阴云密布,老师马上让报数清点人头,天空突然大雨倾斜而下,老师简单一句话宣布解散直接回家吧,我们四下奔逃,可人怎么可能跑过雨啊,到家基本上连裤衩都是湿的了,下午正常上课好几个没有来的。
这情景和上一次去农村劳动遇到的大雨差不多,也是被淋的无处躲藏,刚开始想去唯一的一座桥下避雨,结果老师怕上面发水危险,说什么都给我们撵了出来,就那么冒大雨路上走,那雨都是温热的,淋着还挺舒服的,走了一阵子有了避雨的地方,老师领一些女同学避进去了。我们男生索性继续走,反正身上已经没有一点是干的了,空旷的路上只有我们,莫名感觉挺过瘾的,往往最不经意的一件事,却在以后的回忆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那些想刻骨铭心的东西却反而被选择性遗忘了。
再开学老师因为生孩子不能教我们了,几个老师临时带班都是越带越散,校长把这些都归咎到“四人帮”流毒的破坏,于是我们班级就解散了,分配到其它不同班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