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果头不是我们这个单位宿舍里面的一员,他是卖酱油醋腐乳臭豆腐的,老两口子无儿无女,就是一台手推车,上面放上几个坛坛罐罐儿。手里拿个“梆子”。走街串巷敲那个梆子,梆梆梆梆。一听这个声音大家就都知道打酱油醋,拎着瓶子或者让孩子拿个碗出来买需要的。
后来说的那种;孩子都能打酱油了!可能指的就是这种状态的孩子,可以听明白大人的指示,可以不把酱油瓶或者钱拿丢了。
那时候能见到流动做生意的,除了打镲儿收破烂的,还有锔锅锯碗锯大缸、磨剪子戗菜刀的。修鞋、修自行车的、剃头卖冰棍的。别的都看不到了,也不准许。有时候有农村人偷偷卖鸡蛋、黄烟叶、瓜子什么的,逮到都是没收或者踢烂。
因为和老果头住的近,属于界比邻右的,我们经常直接就到他家里去买。多数就是马上吃饭了,实在没有什么下饭的菜,大人就会掏出三分五分钱,给孩子拿个小碗儿说:去上老果头家买两块臭豆腐,或者买块腐乳回来,临了还要嘱咐一句记得多要点汤!
臭豆腐是二分五一块,豆腐卤是三分钱一块,所以五分钱买两块臭豆腐回家就够全家人当一顿菜了,多要点汤就算搭的、是赚的了。
豆腐卤汤不要钱,自然都想买两块时候多带那么一点儿。但是要求可能每个买的人都可能提,所以带多少汤这要看老果头儿的心情。这两口子虽然没有孩子,但是他们明显也不稀罕小孩子,他看你顺眼,也就会多给你带上一点儿,如果看你这小孩儿不顺眼,那就没有便宜可占了,叫果爷也没用。
那时的豆腐卤的汤,可是好东西。比酱油好吃多了!拌饭也行,蘸菜也行。过年拌饺子馅儿如果加一些这个汤,更是妙不可言。
所以副食店的服务员,都有得天独厚的条件。曾经人们心目中最理想的职业就是:听诊器、方向盘、售货员!
副食店售货员弄一些像这样的汤汤水水,就是实实在在的福利了。让家里人拿个大瓷缸子去买两块腐乳,售货员搬起腐乳坛子能给你倒满……反正那时候每家每户都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在什么单位工作就享受什么单位的便利和福利。
针织厂有棉纱线,丝绸厂的有茧蛹,这些都就可以很便宜买到或者顺回家,缺少蛋白质的年代可以随便吃到茧蛹,绝对令人羡慕。
钢厂的就可以随便弄些铁管钢筋,焊个小煤锹,炉勾子板凳之类的日常用品,小打小闹,你拿我也拿,没人会计较这些得天独厚有的东西和资源。
化工厂的家里自然就不会缺少洗衣用的肥皂香皂,还有甘油凡士林之类的护肤品,虽然都是一些半成品的东西,但是顺手牵羊就是人性。
邮政局的就可以弄些旧报纸包装纸什么的,这些都是糊墙的上等材料,拿到乡下是非常受欢迎的,就是城市里做手纸也不是其它单位可以随便搞到的。
在肉联厂工作的家里也会借光,可以吃到在市场上买不到的“边角余料”肉。
在造纸厂工作的自然可以有造纸原料可利用,加工芦苇的下脚料苇毛毛,麻袋灌回来后可以烧炕。白纸也不成问题了,每天上下班儿饭盒里,或者裤兜儿里带上一点儿,日积月累家里的孩子上学妥妥儿的够用。
我上学的时候,算草本儿基本都是产自自己家。白纸用刀裁好,然后用钉书钉钉上或者线缝上,一个本子就诞生了,就是省钱呐,我家没有造纸厂的亲戚,但是可以互通有无和熟人“交换”。
田字格本做起来比较麻烦,所以基本还是要买的。那时候学校要求也不严,随便写到什么纸上老师都不会怪的。
当时粮站还供应一种白花花的薯干,每个人几斤是代替粮食的,白薯干的味道很差,一点没有甜味道,几乎全是淀粉,没有蛋白质。蒸吃或者煮吃难以下咽,绝对不如今天吃的地瓜好吃有营养。
满大街看不到胖人,营养不良的孩子就太多了,大人们也都是一副黑瘦的面孔,孩子头发枯黄瘦小,甚至罗圈腿“鸡胸”也常见。
这个老果头大人都说他家很有钱。但是我们去他们家买东西却从来没有看到他们两口子吃什么好东西,身体都干瘦干瘦的。两口子两个人的牙能勉强凑满一个人的,也吃那白花花的地瓜干、玉米饼子,屋里黑黢黢的常年有一股咸菜坛子味。穿的也很一般,那趟绒裤子的“趟”都磨平了还继续穿,几乎是一年四季没有换的总是这一套。
也不知道他们把钱存下来要干什么?也没听说我们小孩子谁想当他们家的孩子。唯一得到大家认可的是:他们家的酱油醋味道浓,也就是不掺水或者说比别人家掺的少吧。
每当听到“梆梆”声音,准备买酱油醋的时候,经常可以听到这样一句话:卖酱油醋不掺水,死了都变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