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后面那趟房有个老胡家,非常热闹的一家人,因为一直没有儿子,所以他家的女人好像一直都在大肚子、生孩子,然后再大肚子、在生孩子的状态。以至于我一直以为女人生孩子是和小鸡一样的,长到一定程度自己就会隔几天下个蛋了。
他们家六个姑娘。每人只差两岁吧,站在一起每个都差半个脑袋。姐几个的名字也都挺有意思:红、橙、黄、青、蓝、紫!这是学名。前面几个人的小名也就是乳名目的就很明确了,都成了:招弟儿,盼弟儿,带弟儿。但这个弟儿到最后还是没盼来,只是在一帮都是女孩子的环境里,天天吵吵闹闹没有消停的时候。
他家当家的叫胡明礼,两口子一辈子最大的成就可能就是生了这一大堆还都挺漂亮的孩子。胡明礼爱在屋里管教孩子,天长日久人们根据他的名字就给他起了个绰号:糊门里,配合这个外号的还有一个动作:胳膊伸直两个手心向前面,从上到下做一个“糊”的动作。
他老婆管教孩子是喜欢在外面,经常骂的人尽皆知满院子撵着掐,顺理成章也有了个外号叫:糊门外,配合这个外号的动作:胳膊伸直两个手心向前面,从下到上做一个“糊”的动作。向下是门里,向上是门外,约定俗成一比量都明白你说的是他们两口子谁。
两口子白天都上班儿,六个孩子,每个相差两岁。散养,上学的上学在家的在家,大的照顾小的。中午的饭是早晨留下的,往往不到中午爹妈没下班之前,在家的可能就提前吃了。
孩子之间常常因为谁穿错了谁的衣服,谁动了谁的本子,谁先吃了谁多吃了而打起来。
他家这些孩子,都厉害的很,互相打起来那是不管不顾。炕上地下滚来爬去,灰土暴扬自不必说了,有时还会抓挠的脸上挂着伤。
虽然都是女孩子,可个人卫生都不怎么样,大的还好,小的几个头发上满是虱子的白色小卵,延着头发丝一串一串的。有时在外面玩儿太阳一晒,那虱子就会顺着头发爬出来出来爬进去的。好在那时候身上没有这些寄生虫的家庭太难找了,所以也都见怪不怪。
几乎每一天,门里、门外两口子下班一回来,都是大呼小叫的,开始集训这些“瘟灾”孩子。先是吵吵嚷嚷然后是男女一个屋里一个外面的混合双打,那糊门外更是经常拎着笤帚疙瘩,能撵半个院子,不暴打一顿绝对不顺气。
谁对谁错奖罚分明,从大到小挨个儿收拾一遍,然后才开始吃饭或者睡觉……第二天还会重复今天的场景,只不过挨打的人也许换成了今天受到表扬的那个。
他家的老大。叫胡小红,乳名叫招弟。本来指望这个名字能带来个儿子啊,结果有了生出来一看是姑娘;老二叫胡小橙,乳名盼弟,老三胡小黄,乳名带弟……一连串儿。招来的、盼来的、带来了都还是姑娘。到后来,两口子干脆放弃了不起什么乳名了。
于是邪火儿就出在这些女孩子身上,每天挨骂挨打是正常的。突然有一天如果他们家没有吵吵骂骂哭叫声音,反而感觉不正常。
老大胡小红虽然是红卫兵了,但是在家还是不敢造她爸妈的反,不挨打了自然是,毕竟许多活还是要指望她的,但是骂还是免不了的。老二胡小橙是深受其害,因为总是看不出爹妈的眉眼高低,还敢争辩几句,所以常常被第一个拎出来“审查”。
胡门里胡门外两口子也不是无缘无故的折磨孩子,每一次都是有原因的,不打不骂是不可以显示公平的。
因为一边儿打一边儿还要问,还必须说出事情原委、经过,好评判对错。老二盼弟硬是在这样日复一日中变成了“结巴”,平时说话都是正常的,一着急一紧张就结巴了,说话都是:就——就就——就就那啥。因为——因为——因为……全是这个样子了。
老四胡小青的性格几乎更偏重于男孩子,因为我们都是同龄,所以平时她也经常和我们这些淘小子在一起玩儿。
她不太热衷于跟她的姐姐妹妹们在一起,因为她们玩的都是跳皮筋、过家家、跳格子、包布娃娃……远没有我们玩的品种多、有意思。她叫胡小青,我们都叫她跟屁虫,因为无论我们搞什么她都乐意跟着,不带她她也跟着。
其实她还是挺有意思的,不怎么爱哭。玩的时候磕磕碰碰有时惹的她很厉害了她也不哭,更不会到人家找家长去告状,所以我们都不烦她的。但有时一起玩着玩着,就愿意凑在一起想坏主意玩,比如一起比赛呲尿,她这个时候就会躲开然后跑回家。
她歌唱的很好听,《红灯记》里面李铁梅唱的她都会唱,经常受大人夸奖,这时候该轮到我们讪讪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