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高婆子在我们这个大院儿那是举足轻重的人物。因为它是委主任,那可是最基层组织。手中的一个戳就掌管许多人家的命脉;比如孩子上学开个免学费的证明就必须有她这个戳盖一下,虽然一个学期两块钱,但是没有她盖的戳肯定不好使。发放个什么补助之类的都要经过她的手,平时组织个什么活动,开个什么会,都是她张罗。

  动不动就挨家挨户通知下达命令,神气十足。

  干的最多的就是发放那些副食供应的票证。每到这个时候,家家户户都要跑到他们家排队等着领取,一张张各种颜色的票证;什么布票、肉票、蛋票、糖票、豆制品票、棉花票……

  总之,都要拿着户口本儿,一家好几张的领回去。没有这些想购买生活的必需品是办不到的。

  老高婆子她的儿子是一个和我年龄相仿的,外号儿叫八斤子。为什么叫八斤?是因为他出生的时候,据说是正好八斤沉。差点儿没给他妈折腾死了,不是剖腹产,硬生生生出来的!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

  八斤子下面还有个妹妹,当初医生说她生完了八斤子以后零部件受损再不会生孩子了,可没想到她四十多岁又怀孕了,计划生育也没计划到。生的时候痛苦不堪,她就带着哭腔扯着嗓子给她家老爷们高副局长一顿骂啊,骂了半天也没把孩子骂出来,去医院生了,前后院都可以听的见她骂男人的声音……一时间都成为其她老婆子茶余饭后的笑料了。

  这个老高婆子的特权,还源于她的丈夫,部队转业是单位的一个副局干部。相对来说,在单位也是有话语权的,但是在家里没有话语权,一切都是这个老高婆子指手画脚。所以在我们这个院儿,他们家自然是有点权威的人家,也是唯一一个家里有电话的,虽然没听见响过。平时就摆在最显眼的地方,从不许外人动,她特别不喜欢听人家称呼她当家的高副局长,而是希望直接叫他高局长。

  就连这个八斤子,也有那种与生俱来的优越感,所以我们这些小孩儿都没人敢欺负他。但是也都不大喜欢和他在一起玩儿,因为稍有不顺心,他就愿意回家告诉他妈,他妈又是那种大呼小叫强势的人,特别护犊子。免不了找我们骂骂吵吵一顿,让人受不了。 

  小孩子不和谁玩大人还真没辙,一大帮小孩唧唧喳喳一起玩,八斤子他也眼馋,回家就磨他妈,于是有时候这个老高婆子也只能好言好语好声好调求我们带她们家八斤子一起玩一会。

  八斤子他爸爸有一顶军帽儿,五十年代那种大沿帽,有帽徽很与众不同。别人家的孩子自然没有,他爸爸过去是军人,所以有这么一个帽子。据说还有军服和领章之类的,但是他没有机会拿出来,只有趁大人不备把这个宝贝帽子拿出来炫耀一下,当然必须承认这就足以吸引我们围观了。

  还有就是他家有一本医学解剖学的书,里面有几个插图是彩色的,最让我们大开眼界的是两张男女生殖器官的彩色照片。实际上就是一张解剖图,男人的那个弯弯巴吧的,看不出形状。那女人的器官撑的大大的那种,一层一层都有说明的文字;这里叫什么,那里叫什么……

  躲开大人的眼睛,僻静角落里面一帮小孩挤挤擦擦无声地看着,反正不认识上面的字,只是看着莫名其妙的神秘。

  有一段时间就想:女人天天下面张着那么大的口子……走路或者穿裤子估计都会很难过吧?实际……那个真的不好看,反正说不出什么奇怪的感觉,但是看完了隔几天八斤子一拿出书来在我们面前一晃,还是会吸引小孩聚过去温习一遍。

  差不多儿的我们一起玩的小女孩儿,撒尿时候一般也不背人儿。自从看完了那张神秘的图片,我就有特意留心一下的想法,不过“偷窥”以后发现并没有图上那么复杂那么吓人。没有看到那大张的口子,当时就觉得还是当男孩子好,这应该算是最早的性启蒙吧。

  这个八斤子手里有一些好东西,他手里的弹弓是我们这些孩子中做的最好的。那都是他爸爸给他整的,但是他一口咬定都是他自己整的,说也没有用,我们还是不信,反正不借我们玩,我们就都假装不屑。

  有一段时间流行用车链子做的火柴枪,需要自行车链条、车条帽、皮筋、六号铁丝做。这些我们自己基本上都不好弄,需要大一点的孩子或者大人帮忙才可以,这个老高婆子不知道从哪里弄一整条的车链子,分给我们几个听她话的“好孩子”,贿赂我们不能欺负她们家八斤子。

  当时的家长也会尽可能满足孩子不高的欲望,比如做这个火柴枪根本没有危险什么的概念,感觉大人为了孩子玩,为了能争强好胜都还是上心的。

  八斤子这个上边儿还有两个姐姐,其中有一个神经有点儿问题。背后人都说,是他们两口子矫情,做了缺德的事儿所以报应到孩子身上了。实际那个孩子就是属于闷的性格,和她破马张飞的妈比就是两个极端,得病的原因就是在学校,因为什么和同学打了起来,趴在桌上哭了一场,醒了以后精神就有些恍惚了。

  后来越来越重不能上学了,也就天天呆在家,偶尔出来上厕所自言自语嘀嘀咕咕的,没人敢惹她。或者她有时候出来发疯,打碎了谁谁家的玻璃也只能自认倒霉。

  老高婆子就公开大声嚷嚷过:她有病,别说打碎你们的玻璃,就是杀了人都不用去偿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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