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小就有尿炕这个毛病,一直到十一二岁吧,让我很自卑的一件事,一直不敢坦露。

  那时候小孩子也没有衬裤、短裤什么的,基本冬天穿个空壳棉裤。夏天一个短裤白天晚上穿。晚上怕尿了白天没的穿只能脱光了睡,自己也想尽各种办法可收效甚微,少喝水也不行。半夜被叫起来尿一次有时候还是避免不了照样“画地图”尿的莫名其妙。

  也吃过一些偏方;比如螳螂的那种卵……也不管用,所以一直也没有什么好的铺盖。虽然一家人都在一铺炕一排的脑袋瓜,夏天还好,冬天尿了就是不爱干……我就只能睡炕席上,起来半个身体硌的都是炕席花。

  有的时候妈妈很生气,半夜叫起来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一掐我就知道坏了,又尿了。迷迷瞪瞪被撵到厨房罚站。冬天呐,光腚拉撒的一下子就精神了,厨房冷啊,只能蹲在锅台上靠着炉膛里的一点余温抱成一团反省。

  听着屋里头大人睡着了,再悄悄溜回去,蹑手蹑脚钻被窝里,守着湿漉漉的地盘在懊悔与无奈中睡过去。

  曾经总以为尿炕是因为白天偷偷玩火了,那时候我的确对火很有兴趣,或者说对烧东西很有兴趣,看到火就想拿点纸之类的去烧一烧,我们小孩都相信长辈的严令警告:玩火尿炕!

  可当我不玩火也尿时就不知所措了。

  还有一个“扒尿炕”的游戏,轻易我是不敢玩的,怕人家起哄那句伤自尊的话:尿炕精!

  那是一个比较热门的游戏,就两三个人一起围成一个圈,把沙子或土面子堆成一个堆,并在中间插根冰棍杆或者柳条枝。经过一番“定杠锤”之后,就轮流往自己的前面搂沙子,最后谁把棍儿弄倒了,谁就叫“尿炕精”。

  第一个搂沙土的人肯定最安全,会很贪心地把沙堆三分之一的沙土搂走。然后,第二个人也是一样,能弄多少弄多少,一来保证自己的沙子多,二来可以给下一个人带来危险。第三个人也是同样,周而复往。如果玩我一直是努力赢的。

  当时总喜欢和我们男孩子一起玩的一个跟屁虫女孩,玩“扒尿炕”她玩十回输八回,但是她却不尿炕,挺气人的。

  我比谁都小心翼翼认真地回避着那棍倒在自己手里,可还是尿。

  如果谁把小木棍带倒了,其余人顿时都会蹦着跳着扯着嗓子大叫“尿炕精,尿炕精”……我每次都赢,但还是名副其实的尿炕精,只是她们都不知道罢了。

  许多年想了许多办法也没把这个毛病改了,其实这是病啊!后来再大一点儿也没通过怎么治疗它自己居然就好了。

  但是小时候确实是因为这个事儿,挨了不少掐,也吃了不少苦,丢了不少人…… 想来想去还是因为那时候的条件,夏天玩的乏、冬天屋里冷,有尿也不愿意起来去尿,结果一会的功夫又睡着了就尿炕。

  后来弄个罐头瓶子放在炕沿上,有尿就在被窝里尿。然后拿出来放到地上,确实解决了不少事儿。

  一次暑假到农村去,大爷家做酸汤子。它是用玉米水磨发酵后做出的一种粗面条状的主食,口感细腻爽滑,是东北人再熟悉不过的食物。

  我看过具体过程,先将玉米碴子用凉水浸泡数日,使其自然发酵至略有酸味儿时,捞出用水磨磨成糊状,再压去适当的水分,只有农村有这种磨。做时在锅里放水烧开,取适当大小一团汤面,合在双手之间,双手使其在压力作用下,进入夹在一个指缝内的喇叭状的铁片套里。罐头皮铁片做的套大约一寸半长,大头比手指略粗,小头比筷子略细。使用时,大头朝手心方向,小头从指缝间穿出。挤的同时需要甩动手臂,使得汤面从铁套内蹿出,被甩成弧线状落到沸腾的锅里。如果没有铁套,也可以用手攥,让面从虎口处挤出。只是这种挤法汤面粗细不均。

  因为是用手工攥出来的“条”,所以人们都管这种方法叫“攥汤子”。

  酸汤子味美而微酸,顺溜爽口,吃起来很开胃。配上农村的鸡蛋酱,给我吃的是沟满壕平。结果晚上睡觉就把人家的褥子给尿湿了,天亮了手底下摸到冰凉一片,知道坏了丢人丢到农村了,懊恼死了!还不好意思承认这样的现眼,偷偷摸摸起来叠好,然后没事人一样给摞到柜子上。下午就急急忙忙跟顺路车溜回家,很难想象晚上等我那堂哥铺褥子想睡觉时候会怎么样?

  唉,没脸见人啊,从那一次开始,好几年都没敢再去农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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