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婵双手接过茶碗,行大礼跪在段倾媛脚边,“廖云婵给大娘子献茶。”段倾媛终于展颜,“妹妹不要一口一个大娘子,你我年纪相仿,今后叫我姐姐就行。”说完接过茶碗喝了一小口,转向拾香交到了她手里,同时使了个眼色,拾香赶紧走进里间,出来时捧了一个长方形锦盒。段倾媛缓缓起身扶起廖云婵,“老太太着急抱孙子,姐姐我也希望能尽到相夫教子之责,姐姐送你一个玉如意作为见面礼,希望大家都如意。”说完拾香便将锦盒递到廖云婵面前,廖云婵低眉看着锦盒,“既是姐姐的美意,云婵便收下了。”说完双手托住锦盒又深施一礼。

                        

      “妹妹用过早饭了吗?”“没有。”“和我一起用了然后过去服侍老太太吧。”说完命拾香传饭。段倾媛端详了一会儿廖云婵,“妹妹长得真是讨人喜欢,清远有福,妻贤妾美,他都占全了。”廖云婵羞怯地一笑,两颊绯红,更添了几分妩媚,段倾媛奇怪自己竟生不出半点嫉妒,反倒真心为清远感到高兴。她不禁有些困惑自己的感情了。“男人啊都想三妻四妾,不能娶到家里也保不齐在外面拈花惹草。你听说过姜玄黎这个人吗?身为江南名妓,最近京城汴梁都家喻户晓了。”

       廖云婵一惊,她没想到连身在闺中的段倾媛都能知道她。段倾媛善于察颜观色,看廖云婵的表情便知道了。廖云婵不愿多说什么,但不说又显得不合理。只得有些木讷的说道:“不知她这样的人,将来会花落谁家呢?”段倾媛笑道:“怕是足以令人艳羡的人家。”说话间拾香已将食盒放在了桌上,从中取出几碟精致小菜和两碗清粥。廖云婵看了看桌上的小菜,有生淹水木瓜,荔枝膏,梅子姜,肉脯,廖云婵站起身,“我来服侍姐姐用膳。”    

       段倾媛来到桌前,“妹妹知礼数是好事,姐姐更在意家人和睦,坐下一起吃。”廖云婵终于敢抬起眼睛看了一眼段倾媛,匆忙间瞥见她面容端秀,只是眼里有一些血丝。她未敢多看,赶紧垂下眼帘用早饭。刚尝了两口便赞道:“府里早饭与别处不同,味道惊艳。”段倾媛忍不住笑了,“霍家的厨子请的是京城里的老手艺人。我们也算是借着老太太的光,喜欢你就多吃点。”一句话说得廖云婵脸飞红霞,甚是可爱。站在一旁的拾香也忍不住掩口笑了。

       刚走出西院跨门处,段倾媛问身旁的廖云婵,“昨天点翠有没有告诉你,东院是霍家长子霍初贤的宅院?”廖云婵看了看她手指的对面东院,两院之间隔了一个影壁墙。廖云婵回道:“点翠说那是大少爷的府,也就没带我过去了。”段倾媛想了想,说:“霍家人丁稀少,老太太便没让长子再出去开府,东京这地方的房子贵得离谱,有多少外地的来京做了京官只能在城郊买房子,这还算好的,有的干脆租赁。这个霍府是祖上蒙先皇所赐,位置是得天独厚的,离蔡京相府不远。以后有时间我再带你四处转转。”说话间来到老太太的院门前,却见一个小厮冲着段倾媛跑过来,报道:“二少奶奶,段公子到府了,马匹和行李还在门外。”段倾媛一听,对廖云婵道:“你先进去给老太太请安。我去去就来。”说完由小厮带路来在前院接弟弟。

       她看见那个长身玉立的男子,心中无限激动。三步并作二步来到弟弟面前,一把拉住他的胳膊,“灵南,想不到几年功夫,完全变成大人模样了。”没想到弟弟拱手冲她作了一揖,“姐姐一向可好?弟弟段拂给您请安了。”段倾媛一愣,“你什么时候改名字了?”“省试的时候就改了。”“是父亲给你改的?还是你自己的主意?”段倾媛皱着眉问道。段拂一笑,“姐姐,一个名字而已,何需大惊小怪的,我还是你那个弟弟就行了。”“段拂。”段倾媛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遍,赶紧问道:“可还有表字?”“字去尘!”段倾媛心里顿时不悦,心想简直是欲盖弥彰。“他和姜玄黎的婚约有变,父亲在信中和她提及了。同时嘱她帮着留意京中豪门世家的闺中有没有合适的待嫁之女。

       弟弟的事她一向很放在心上,只是当她听到弟弟这个新改的名字,她满心不悦。当着外人不好说什么,只得笑道:“这名和字都透着超凡脱俗,你是谪仙下凡吗?”段拂哈哈一笑,“姐姐取笑我。”段倾媛看着人们把行李抬了进去,嘱咐小厮放在精舍中最好的那间客房里。“走,先进去给老太太请安。我和她提起你多次,老太太一直想见见你。”“老提我干什么?”“你若是顽劣成性,我才懒得提你呢!我就你这么一个好弟弟,不提你提谁?”

       及至上房里给老太太磕了头,老太太叫到近前来细看了看,只见他美如冠玉,气度雍容,赞道:“好一个清秀超拔的公子哥!竟有魏晋风度!”段拂赶紧躬身施礼,“段拂不敢当,老人家过奖了。”“你就这在住下,殿试过了之后,怕是媒人要把我们霍家的门槛踏破!”段倾媛听了笑道:“老太太独具慧眼,帮着把好关,我们定能挑一个秀外慧中的可心之人。”说完向老太太使了个眼色。段拂有些羞赧,一时耳朵都红了。惹得一屋子丫鬟婆子掩口窃笑。

       大家正说着话,有人在门口通报,“大少爷回来了!”话音刚落,一个穿着腥红朝服的中年男子迈着阔步走了进来。在老太太床前施了一礼,“娘,听说这两日您有些抱恙?可是因为姨母的事忧思成疾?”老太太摆了一下手,“岁数大了,只能听好的,坏消息一来,这把老骨头经不起风吹草动了。”“都是儿虑事不周,早知这样就不告诉您了。”“这是什么话!你能瞒多久?”“是,儿只希望娘赶紧好起来。”说完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妻子,“睿珍,你不要成天站在这儿,你要是治不好赶紧请太医来。”这个中年妇人一听便委屈得看了一眼老太太,老太太道:“我信得过睿珍,这不怪她,心病还得心药医。”“人死不能复生,娘你要节哀,保重身子啊。”老太太突然想到,“初贤,你今天下朝怎么这么早?”霍初贤摇了摇头,“自从官家迷上了京城名妓李师师,经常夜里微服出宫,只怕君王从此不早朝。”杨氏听了,不禁看了一眼站在地上的廖云婵一眼。廖云婵羞得赶紧低下了头。“清远还没起呢?”廖云婵只得低声回道:“我起来时他还睡得正酣。”杨氏自言自语道:“看来昨晚累着了。”又引得众人忍俊不禁。

       段倾媛又引见段拂拜见霍初贤,霍初贤被他雅正端方的举止和超凡脱俗的容貌所吸引,不禁多寒暄了一会儿,问他学业如何,平时爱读什么书。段拂一一仔细答了。最后霍初贤安慰道:“殿试不必紧张,临场发挥平生所学,金榜题名并非难事。”段拂深施一礼,“学生受教了。”霍初贤轻轻一笑,“自家人不必见外。叫我大哥就行。”段倾媛见婆婆和夫兄霍初贤与弟弟很投缘,心里悬着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

       正说话间,有人来报米芾母亲阎氏来了。人们赶紧稍作整束,待人将阎氏领进屋来,见她身后的丫头捧着一个包袱。阎氏也不待人问,径直走上前来,“我昨日入禁中给一位贵妃看病,顺便提及你妹妹的事,她便命内侍省取了些杨婕妤生前的遗物交给我,这是官家额外开恩,否则出入禁中岂能携带私物出去,何况还是先皇嫔御的遗物。”杨氏听罢早已泪水涌出眼眶,挣扎要下床行礼谢恩,被阎氏强行按住了,“罢了罢了,都是自己人,别起来了。”说完接过那个包袱递与杨氏,“此中有一些她生平喜欢的钗裙,还有一些她练习的书画。”杨氏打开包袱,泪眼婆娑,颤抖着手拿起其中一枝金钗,这是她进宫的时候母亲送给她的。说完哽咽难言。众人见状赶紧上前宽慰。段拂此时有些尴尬不知如何是好,连忙看向姐姐。

       段倾媛有意引见弟弟给阎氏请安,便走上前看了看包袱中的遗物,轻轻拿起一幅字画来欣赏,对弟弟说:“段拂,你过来看这幅画,是先皇的杨婕妤所绘。”段拂闻听赶紧上前看画。此举吸引了阎氏的注意,段拂专注看画,完全没有留意到阎氏聚焦在他身上的目光。段倾媛见状赶紧对弟弟说:“你还没有拜见过当今书画奇绝米芾的母上大人。”段拂一愣,从画中抬首看向段倾媛,段倾媛赶紧向阎氏引荐弟弟,“这位是内弟段拂,进京参加殿试,在霍府小住几日。”阎氏眼睛一刻未再离开段拂,啧啧赞道:“想不到你还有这样的胞弟。”段拂赶紧上前施礼,“晚辈段拂未及回避,请米夫人恕罪。”

       阎氏越看越爱,“我一个老太太,有什么好避讳的。你今年多大了?”“回米夫人,晚辈今年正好是弱冠之年。”阎氏点点头,又把目光看向段倾媛,“你弟弟可有妻室?”段倾媛赶紧道:“一直埋头学业,哪顾得上儿女私情。家父也为此事挂心,还嘱我此次殿试后在京中为他寻一门好姻缘。”阎氏满意地点点头,又看向杨氏,杨氏看了看站在地上的段拂,方才止住悲声,“倾媛,你带你弟弟在园子里走走,我这里人多,用不着你侍候了。”段倾媛应了一声,遂领着段拂出了上房,往园中的精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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