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哥去了深圳,麻金城又带着大凤回到了西山。因为大凤说什么也不乐意待在这,麻金城也觉得自己在这没什么意义,不过是无功而返。佟川觉得六哥走了,不知道六嫂会怎么想,于是一天下了班,给六嫂打了个电话。

  六嫂接了电话才知道六哥去了深圳,可是嘴上并不说不知道,因为她能想到佟川一定是怕担责任。

  “嫂子,我是这么想的,叫他出去些日子也好,你们都相互冷静冷静。”佟川说。

  “谢谢,他不争气也没少让你操心。”六嫂说。

  “嫂子,你要是没事我们聊聊,我想还是有办法解决,这么多年的夫妻,怎么就能恩断义绝?我想听听你的打算。”佟川说。

  “佟川,按说你们是发小儿的朋友又是同学,我不会在意和你说这些,可是我现在单位里焦头烂额,我也没心情提着些事。”六嫂说。

  “好啦嫂子,就是今天晚上东来顺我请你,涮肉,带着你儿子,我还没见过他呢。”佟川说完了怕六嫂拒绝挂了电话。

  六嫂本无心答应佟川,可是也只好去,下了班接上大壮去了东来顺。

  佟川早已点了桌子等着,看见六嫂和大壮,打了招呼。

  “快叫叔叔。”六嫂说。

  大壮现在已经有了经验,妈妈让叫谁就叫谁。点上锅子上齐了肉片、青菜、佐料,三个人开始吃起来。大壮还是第一次吃涮羊肉,拿着筷子不知道怎么办,佟川照顾着他吃。

  “嫂子,我刚才听你说单位里焦头烂额,是怎么回事?”佟川说。

  原来,六嫂的“劳服”除了市场垄断被打破竞争激烈以外,原来在这的很多职工子女,大多找了自己的工作,不在这干了。加上厂里也无力负担劳服的开销,现在竟然入不敷出。那些原来的元老包括谭鑫都退了休,只剩下六嫂一个人独力难支。六嫂又赶上了家庭地变故,一时没了主意。虽然竭尽全力可是还是收效不大,她几次要求调回原单位。可是单位里也因为效益在裁员调不回去,一时间让六嫂觉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听了六嫂的话佟川说:“嫂子,我记得我以前跟你说过,何必给他们卖命?凭你的能力和你的业务圈儿,以及你的专业知识,你自己干不行吗?”佟川说。

  “出去闯荡是男人的事,女人就是图个安稳,要不是厂里领导调我去,我是从来不会想像我今天干这个。”六嫂说。

  “女人做大买卖的有的是,你为什么不行?”佟川说。

  “你是不知道,我从小就是个爱依靠人的人。我的事多是父母给做主,我其实从来也没自己主张过什么。结婚以后是没办法被逼出来的,可我内心还是不乐意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尖上。”六嫂说。

  “可嫂子给我的印象是个爽快,有主见的人。”佟川说。

  “那不过是打肿了脸充胖子,我自己对自己并没有信心。直到现在,我每天回家都要把白天的事想一遍,唯恐做错了什么。”六嫂说。

  “嫂子,你听我的,我也会竭尽全力支持你。你现在就开始准备,缺什么你就说话。”佟川说。

  六嫂听了说:“走着看吧。”

  直到现在 ,两个人谁也没提到六哥,尽管他们双方都知道,刚才的话不是这次的主题。

  “嫂子,我还有个事想跟你说,这次六哥去深圳是我的主意。不过不是你们俩发生了这件事以后,我是以前就跟他说的。我想让六哥闯荡闯荡,长长见识,我发现他太容易随遇而安了。可是,这次偏巧就赶上了这些事,我让他去也是为了让他冷静冷静。也许他离开了家就会回想起过去的一切,这对你们有好处。”佟川说。

  “你不用解释,这里没有你的责任,我也不会糊涂到这种程度。”六嫂说。

  “嫂子,你真的就这样和我六哥分开了?是一时想不开还是就是这样决定的?”佟川憋了半天问了自己最想问的话。

  六嫂听了佟川这样问,半天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说:“他真是太让我伤心了。”

  “嫂子,说起来六哥是不对,可是这并不是什么新鲜的事。而且也绝对不是只有你赶上了,现在这样的事很多。男人一时糊涂也是有的,何况男人沾花惹草,女人红杏出墙自古就有啊?别想不开,我想六哥也不是不后悔。”佟川说。

  “你说的对,我不是一个想不开的人。这世界之大什么人没有呢?可问题不在这儿。你要是知道我和他是怎么走过来的,你就知道我为什么能下这么大的狠心。”六嫂说。

  六嫂把六哥拜师开始,自己和六哥的情结,婚后的磨难以及走到今天的经历说了一遍。虽然不是一桩一件的详细表述,佟川已经听得心动。他觉得六哥太不应该了,也感叹六嫂的有情有义。

  “佟川,这是我第一次跟人说我们的事。我不是一个爱翻旧账的人,我觉得过去的已经过去,可是这件事你让我怎么往肚子里装?”六嫂说。

  火锅的炭火已经灭了,汤的表面飘着一层白色的浮油,餐厅里已经没有几个人,大壮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看着趴在桌子上熟睡的大壮。六嫂说:“大壮这些日子特别地听话,他好像知道妈妈心里不痛快似的,我为了他,什么事情我也得咬牙。”六嫂说。

  佟川没什么话说,一个劲儿地叹气。

  “劳驾二位,我们这儿到点儿了。您二位要是不用什么的话,我们就给你撤桌了。”服务员走过来说。

  佟川站起身结了帐,六嫂叫大壮,大壮可能是太困了,迷迷糊糊地站不起来。

  佟川走过来说:“嫂子,给他穿好衣服我抱着他。”

  六嫂给大壮穿好衣服,佟川抱起大壮走到门外叫了辆车。

  佟川把大壮放到车后座上,和六嫂上了车一直送到南菜园。到了门口佟川抱着大壮,六嫂开了门。

  进了屋子把大壮放在床上佟川说:“嫂子,太晚了,你们好好休息吧,别太往心里去。什么事也会有转机的,我想六哥也不一定真的就铁了心。”

  六嫂给佟川道了谢,送到门口说:“佟川,我还得嘱咐你件事情。”

  “你说吧。”

  “小六子跟着你,你就要多操心。他是个没脑子的人,我知道你的公司不比一般的单位,他看不出眉眼高低的,你就要多指点他。”六嫂说。

  “放心嫂子,其实他到了深圳也没什么大事。不过就是让他维护客户,为难的事我不会交给他。”佟川说。

  “可是你们公司不能养着闲人哪?”六嫂说。

  “得有个过程,六哥虽然稍微粗鲁一点儿,可是脑子是够用的,我想慢慢地熟悉了就会做好了,对了嫂子,我说的你自己干的事你考虑考虑,不是没有可行性。”佟川说。

  “好,我想想,不过现在看来是不行。”六嫂说。

  大毛住在婆婆家,本来就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不过和婆婆相处得不错,婆婆是个和蔼可亲又斯文的人,这让大毛感到了另一种和自己母亲完全不同的关爱。

  自从麻金城的出现,让大毛又是期待又是焦急。期待的是这个二哥,哪怕说服哥哥或者嫂子其中的一个人,这个事情就好办了。焦急的是,直到今天麻金城一点消息也没有。

  大毛心里着急表面上不能露出来,因为她能感觉到,婆婆最怕的就是她的不安心,最不想和他们再分开。

  这天,大毛实在是憋不住了,想回家。跟小二子说,是没问题的,但是婆婆这个关要怎么过?不能站起脚来就走,所以大毛决定先和婆婆商量好。

  “妈,我想着回去看看,这么些日子不回去,家里的东西都得收拾了。起码是得晒晒被子,我回去看看就回来。”大毛说。

  小二子母亲听了微笑了一下说:“好,等小二子回来你跟他说,我没意见。”

  婆婆永远都是面带微笑,她从不会提出不同的看法。可是大毛是个细心的人,她能感觉到婆婆心里并不是很痛快。

  小二子下班回到家里,先去了母亲的房间,这是他的习惯。等到他回到自己的房间的时候,大毛说了自己的打算。

  “我知道你早就待不住了,我妈没给你气受了吗?起码比你妈对你嫂子强多了。”小二子说。

  “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说妈给我气受了?我只是想回去看看咱们的房子,里面的东西没人收拾,还不都让耗子啃了?”大毛说。

  “都啃了值多少钱?耗子总不能把房子啃塌了吧?”小二子说。

  “你到底跟不跟我回去?你不去我自己回去。”大毛听了小二子的话,变了脸说。

  “你就是跟我有能耐,我也没说不回去呀,今天是不行了吧?”小二子说。

  “你有车,这有什么不行的?”大毛说。

  “说走就走,你让我妈怎么想?”小二子说。

  大毛觉得小二子说的有道理说:“那好,明天总行了吧?”

  决定明天要回去了,大毛心里思前想后一夜没睡好。

  第二天,小二子带着大毛走了,婆婆送到了门口。

  大毛说:“妈,哪有老家儿送小辈儿的?我回去看看就回来。”

  “我知道,你们乐意什么时候回来都可以的。”婆婆说。

  路上大毛跟小二子说:“你上你的班,你把我扔在咱们家附近我自己回去,你下了班就回来。”

  小二子把大毛放在了胡同口的大街上走了,大毛自己走进了胡同,脚下生风恨不得跑回家。

  大毛进了院子,最先看见她的是二伯。

  “哟!回来了姑娘,可把你二婶儿想坏了,怎么走这么多日子?”二伯说。

  二婶儿闻声也走出了门说:“净说那没用的,大毛住婆婆家是天经地义的事。”

  “说的也是,冬天取暖不用生火,上厕所不用出门,连做饭都用煤气,放着楼房不住,谁住这破瓦寒窑?你又不是王宝钏。”二伯说。

  大毛笑着应付了几句,看到六哥的屋锁着门问:“二伯,我哥哥和嫂子都没回来过?”

  “你嫂子自从搬走就没露面,你哥哥倒是回来了几天,我们爷儿俩还喝了几顿儿呢,后来就肉包子打狗没影儿了”二伯说。

  “大毛,你这回回来还走吗?”二婶儿问。

  “就是走我也打算住几天,屋里得收拾呀?”大毛说。

  “对,特别是你哥哥的屋子,让他祸害地成了猪窝了。”二伯说。

  大毛先打开六哥的房子进去,果然如二伯所说,往日嫂子在的时候那种干净利索的样子荡然无存,床上是没叠好的被子,屋里的东西,乱七八糟,桌子上甚至有吃剩下的东西。

  大毛放下包生上火开始收拾屋子,一直到了中午总算把房间恢复了原状。

  二婶儿走了进来:“大毛,甭做饭了,我这蒸的包子,你到我这吃来得了。”

  大毛到了二婶儿家,一边吃饭一边打听着哥哥嫂子的事。二伯把自己知道的跟大毛说了,大毛听了发起愁来。从二伯说的话中判断,哥哥和嫂子的问题没解决,这让大毛更担心。

  “大毛啊,你人小心大,什么事都往心里去,这可怎么好?你哥哥和你嫂子没事了,再把你急出病来?”二婶儿说。

  “二婶儿,我妈死了以后,这个家就靠着我嫂子维持。一家子不管穷富都亲亲热热的多好?可是眼看着这个家就散了,您说我能心里好受吗?”大毛说着难过起来。

  “那怎么办?光发愁也没用啊?你哥哥糊涂,你嫂子也是个脸硬的人,要是俩人有一个往跟前儿凑合的,也就不至于的。”二婶儿说。

  “大人还好说,就是大壮遭了罪,想起他来我心里就受不了。”大毛说。

  二婶儿又劝了一回,大毛回到自己的屋里。心里想大壮现在正是中午吃饭的时候,本想就去看看他。又一想,大壮看见了自己一定就不塌心上学了,不如忍耐着等到他放了学再去。

  大毛又收拾了自己的房间,一边干一边看表。她觉得时间过的特别的慢,表盘上的指针好像不走似的。

  好容易熬到了大壮放学的时间,大毛急不可待的朝学校走去。

  到了学校门口,大毛看着从学校里走出来的学生,两只眼睛盯着唯恐错过了大壮。

  大壮每天放学都由杨青来接,开始的时候大壮放学总会在人群里寻觅大毛,可是多次失败以后,大壮知道姑姑是不会来了,现在大壮出了校门最先是要找杨青的车。

  终于看见了大壮,大壮好像长了个儿,大毛急忙走过去,可是走了一半儿大毛停住了脚步,她看见大壮直接朝一辆黑色的轿车走过去。

  杨青下了车接过大壮的包,大壮正要上车,大毛喊了一声:“大壮!”

  大壮一下子看见了大毛,站在那愣住了。

  大毛走过去看着大壮说:“傻了?”

  大壮看见了姑姑,多日的委屈一下子涌了上来,抱住大毛哭了起来。

  “姑姑,你为什么不来了……”大壮哭着说。

  大毛此时搂着大壮,说不出话来,只是流着眼泪,旁边看楞了杨青。

  “大壮,别哭了,这是谁?”杨青问。

  “这是我姑姑……”大壮仍然搂着大毛,好像唯恐她走了。

  大毛止住眼泪说:“我来接他回家。”

  杨青听了说:“接他回家?这不行 ,白总要我来接他,我回去没有他交不了差 。”

  “你跟她说,就说大毛接走了大壮。”大毛说。

  杨青听了,犹豫了一下说:“要是白总埋怨我怎么办?”

  “都有我呢,你就这样说就行。”大毛说。

  “大壮,你是跟我回去还是跟着姑姑回去?”杨青还想在大壮这找理由。

  “我跟我姑姑回去,我从此就不坐你的车了,我们家离这儿不远。”大壮说。

  “大哥,你放心回去,我嫂子知道是我接走了大壮就放心了。”大毛说。

  杨青无奈只好开着车自己走了,大壮转悲为喜拉着大毛说:“姑姑,快走呀?”

  大毛拉着大壮,先上了街,给大壮买了吃的,又买了菜回到家里,大壮高兴的一路都不会走了,一个劲儿地蹦。

  看着大壮的高兴劲儿,大毛暗自下了决心,不管哥哥和嫂子怎么样,一定要留住大壮。

  大毛在厨房做饭,二伯看见大壮说:“孙子,叫二爷了吗?”

  “我就是不叫你,你怎么着吧?”大壮举着零食一边吃一边说。

  “小兔崽子,跟你二叔一样的混账!”二伯说。

  “嘿!二伯,背地里敢骂皇上,我怎么混账了?”小二子手里提着东西走进院子说。

  “说他妈曹操,曹操就到,我就说你混账了怎么着?你媳妇儿走了,你也不知道上这来看看二伯,你不是这院子里长起来的?你这不是混账是什么?”二伯说。

  “二伯,你得感谢我今天的心情好,瞧,我给您买什么来了?”小二子说着拿出一个兜子递给二伯。

  “哟!羊头肉?二伯最爱吃这口儿了,还有酒呢?今儿太阳打哪出来?”二伯看着兜子里的东西,乐着说。

  “我要是先听见你骂我,我还不给你买了,念佛去吧!”小二子说。

  “收拾桌子吃饭了,二伯,您也在这吃吧,我弄了好几个菜呢,叫我二婶儿。”大毛站在厨房门口说。

  “二叔,你给我买什么了?”大壮说。

  “我给你买个屁!小白眼儿狼,你跟你妈走了就不想我了,我凭什么给你买?”小二子说。

  “那你拿的是什么?”大壮说着,就要拽小二子手里的兜子。

  “我这兜子里的东西是给有良心的人吃的。”小二子说着扬起拿着东西的手,躲避着大壮说。

  “姑姑,你瞧他!”大壮搬了救兵。

  “你逗他干什么?”大毛听见说。

  小二子乐着把东西递给了大壮,大壮如获至宝的拿进屋里,放在床上,打开一样一样地看着。

  桌子放好了,二伯和二婶儿也来了,大家坐在一起。

  “爷们儿,喝口儿吧,这么多日子没来了?”二伯说。

  “你还有别的事吗?”二婶儿蹬了二伯一眼。

  小二子打开酒瓶子给自己倒了一杯并没给二伯倒。

  “我的呢?”二伯说。

  “我给您买的酒呢,一个人一份儿,这是我的。”小二子说。

  “还他妈有这么算账的呢?”二伯说。

  小二子哈哈大笑着说:“有日子没跟爷们儿逗闷子了,我可是少了一份儿乐子。”

  “那你还不张罗回来呢?”二婶儿说。

  “二伯,尝尝这个白水羊头,隆福寺白魁老号的,吃过吗?”小二子给二伯倒上酒说。

  “小子,我吃的盐比你吃的饭都多,你跟我显摆你的见识?芝麻盐儿呢?吃这玩意儿得有芝麻盐蘸着吃。”二伯说。

  “哟!我还真给忘了拿了。”小二子说。

  “刚不穿开裆裤几天?你哪儿是忘了?你压根儿就不知道这个吃法儿。”二伯说。

  “你们爷儿俩是吃饭还是斗嘴?”二婶儿说。

  吃饭的时候大毛说:“我想把大壮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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