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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稍顷月娘赶紧走进来问道:“怎么那个沈星岩欺侮你了?”姜玄黎走出帘幕,道:“没有,妈妈可知此人底细?”“此人是生客,只来过两次,每次都是为了姑娘你来的。可见对你很倾心。姑娘若是对他有意,我帮你私下盘察。”

第二天月娘神神秘秘地走进姜玄黎的房间,关好房门,“你猜怎么着,姑娘竟是走了好运,

       那个人是汴梁国子祭酒。”“他对我说他已经致仕归乡,现已不在任上。”“来这里的人说话虚虚实实,他为避免节外生枝的麻烦这样说也情有可原。”姜玄黎心里冷笑了一下。“但凡姑娘中意的人,我一定帮你多方打听,探得底细才可放心。”“他有意瞒我,可见哪有什么真心。”“姑娘此言差异,真不真心看他肯出多少银子把你娶回家。”“月娘,我早就有言在先,我又没有卖在这里,怎么还要用银子来赎我?”“姜姑娘你误会老身了,哪个男人娶亲不给女方聘金彩礼,

       难道让姑娘白白被领了去?谁得如此便宜还会珍惜。我说的银子就是这个意思,姑娘不在父母家中,我就越俎代庖,替姑娘把好关。拿不出配得上姑娘的彩礼,想抱得美人归,那是做梦!”姜玄黎望着月娘那张不容置疑的脸,心下暗道自己被赚进衔月楼,进来容易出去难。

       接下来林逸洲和詹访云两个人的到来轰动了衔月楼,前者是因为给石染秋赎身,后者是要从众多清倌中挑一位最合意的人赎身。而且两人还是多年的朋友,这种听起来令人振奋的消息自然是人人踊跃,不管成与不成都跃跃欲试。

姜玄黎因心中放不下沈星岩,她此时终于明白慧通曾经说过的话,这世上终会有人让你甘心为妾。至于段灵南,既然没有了门当户对,何必接受别人施舍她一个男人。而沈星岩不同,他们可以是互相选择的。

       在月娘陪着詹访云和林逸洲说话的时候。她也和其他人一样从帘幕后偷偷看了一眼两人,林逸洲潇洒利落,有江湖侠气,詹访云精明干练,虽然毫不动心,但是不可否认,于世俗中他们二人已算得上出类拔萃的凤毛麟角了。

       廖云婵本就嫉妒石染秋有人赎身,此时更是志在必得,恨不得跟石染秋同时走出衔月楼。姜玄黎看了廖云婵一眼,深知她的心意,便道:“姐姐的阆苑茶甚是可口,有空可到我房中来小叙。”廖云婵知道她有话不便当众对自己说,便赶紧跟了过去。

       两人关上门坐下后,姜玄黎压低声音道,“月娘对我说因为时间紧迫,这个詹访云要通过众人展现才艺来做取舍。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姐姐的胜算还是很大的,但也不能排除个人喜好问题。所以要脱颖而出,就要给他留下深刻印像,姐姐一展长才时要和他有一点互动才好。”“你说得有道理,可是你为什么要帮我?”

姜玄黎一笑,“若说有私心,那么廖姐姐和石姐姐这一走,衔月楼里可以清静很多。”“你……”廖云婵气得说不出话来。姜玄黎婉尔一笑,“好了,廖姐姐我和你开玩笑呢。说真的,那詹访云听他的名字就和姐姐有缘,简直是为你而来。据说那林逸洲还是向他求助才凑够了为石染秋赎身的银子。可见此人交游甚广,妹妹愿助姐姐一臂之力,靠他出去之后,若姐姐感念旧情,有机会相托可靠之人来搭救妹妹,妹妹愿在此献上一计包姐姐独占鳌头,无人能及。”“你快说,我答应你。”姜玄黎于是把心中早已酝酿好的主意俯在她耳边说出,廖云婵听得面露喜色。

       当詹访云拿着手里的折扇看着上面粗犷的‘云’字,那是廖云婵舞扇时的道具,宽袍大袖舞姿翩翩,正舞得风生水起,没想到她一下拔掉头上的发簪,头发倾刻披散下来,一时秀发飞扬,仔细一看她手上拿的原来不是木簪,竟是一枝毛笔,廖云婵在折扇上挥毫一番,眨眼间写下了大篆体的云字,然后扇子就冲着他飞了过来。他抬手接住她扔过来的扇子,廖云婵冲着她粲然一笑,明眸善睐瞬间点燃了他的热情。然后他的心就被骚动了,其他姑娘的任何精湛技艺他全都抛诸脑后了。

       廖云婵如愿被詹访云选中离开了衔月楼,因为林逸洲和詹访云要一起乘船回汴梁。于是她和石染秋四人同乘一条客船。众姐妹们都来送行,不管平时关系如何,此时都羡慕得上前恭维几句,送上自己的一点小礼物,也许是为了沾点喜气。姜玄黎望着她们上了船,彼此挥手,她冲两人同时喊了一句:“姐姐们别忘了我!”廖云婵如出笼的小鸟,快活得几乎不能在原地站着不动。“不会的!”她大声回应。这一送行场面甚为惹眼,竟吸引了许多路上行人的观看。只因她们是从衔月楼一起走出来的,这支娇艳绮丽的队伍走到哪都牵引着人们的眼睛。虽然她们都戴着帷帽,但是风尘的魅力根本无法遮挡,在人们心中她们的一举一动都撩拨着情怀。

       回去的路上,众人的心情就很复杂了。回到了衔月楼,每个人都收到了个小礼物,姜玄黎收到的是一个紫色蚕丝披帛。据月娘说花了十几两银子。姜玄黎自然明白月娘的用意,认真披在身上,在镜中如同仙子一般飘逸脱俗,赞道:“月娘真有眼光。”月娘得意地笑,“衔月楼里几十个姑娘的吃穿用度,我心里比她们本人都清楚什么才是最适合她们的。”

       沈星岩又来了,姜玄黎故意披着这个披帛见他。沈星岩见她衣着华丽,人也光彩照人,唯有神情里却多了几分落寞,甚至有点慵懒,“姜姑娘哪里不舒服吗?”“这里的两个姐姐都找到了归宿,离开了衔月楼。”“哦,这是喜事啊。”姜玄黎苦笑了一下,“沈官人说会把我看作女儿,有哪个父亲愿意自己的女儿呆在这种地方呢?”

沈星岩被将了一军,面色一沉,“姜姑娘只能怪在下无能。为官时所在的是清水衙门,不敢说自己归乡时两袖清风,至少也没有什么多余的油水。”“沈官人言重了,您的话也就那么一说,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听。官人明明还在任上,何苦在小女子面前说谎。既是这般小心,就不该来这种地方。万一再碰上个同殿称臣的清官,多难为情啊!”

       沈星岩站了起来,“我若不是倾慕姑娘才情,一见倾心,也不至于冒这个险了。姜姑娘这话无情无意,伤透了老夫的心。”“衔月楼里有多少情意是看有多少银子,沈官人对我连一句实话都没有,由此可见逢场作戏的何止是我姜玄黎。”沈星岩正色道:“我没有那个能力带你走,我可以送姑娘两千两银子作为补偿,望姑娘笑纳。”姜玄黎冷笑道:“原来我在沈官人眼里不过就值两千两银子。”“那你还想要多少?”

       姜玄黎心里原有的美好和期望都塌陷了。“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不过这里没有英雄,只有一个数白论黄的国子祭酒!”“我才不稀罕你这堆烂肉!”说完甩袖要走。姜玄黎怒不可竭,她的恨排山倒海倾刻间让她扑向他,她要证明他在说谎,也只有这一个办法。她吻上他的嘴,狠狠咬了他的嘴唇,而他竟然缠绵回吻她,他的嘴顺势滑向她的脖颈。她得到了热情的证实,便果断推开他,“道貌岸然!”沈星岩脸涨得通红,气得骂道,“我是瞎了眼!”说完拂袖而去。姜玄黎呵呵一笑,看着他的背影,“我也是!”

       姜玄黎坐到梳妆镜前,铜镜中映出自己嘴上被吻得晕染开来的胭脂。她赶紧取出帕子擦拭。擦着擦着眼眶湿了,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在乎他说的话,不惜用这种激烈的方式去驳斥他。原来她的心悄悄爱过了,她竟没有觉察。一想到此她泪如泉涌。

       而令她没想到的是,画舫上的金风绵向她发出了邀请。看着那张金花笺放在案上,信中邀她上船小聚,端详着娟秀的字迹,不禁让姜玄黎对她心生了几分好感。她小心折起花笺藏于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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