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哥从餐厅里跑出来躲到了松树底下,心里就乱成一团。他想到过要出事,可是他没想到过,出了事怎么办?因为他总是觉得出事是一种可能,而不是一定的,他会有办法避免。谁想到,老天爷就像长了眼睛一样把他安排到这来,让他撞见六嫂,这真是冥冥之中有人在和他过不去。

  大群看到六哥有些慌神,赶紧给他打气:“瞧你吓得那样儿?你媳妇也不是老虎,她能吃了你?”

  六哥此时没心思和大群说话,满脑子想的都是接下来怎么办?

  “就是你,闲的没事吃什么西餐?”六哥说。

  “哟!人家好心好意的叫你吃点儿新鲜东西,你干嘛冲着我来?我知道你媳妇在这啊?”大群说。

  “我早就说过,这样儿下去早晚得出事。”六哥自言自语地说,其实,这句话他也说不清是说给谁的。

  “男子汉大丈夫,敢做就敢当,出事怎么了?大不了就不跟她过了,我瞧着你媳妇那个样儿也不是省油的灯,你是干不过她,就是你老老实实地跟她过一辈子也未必就舒坦。”大群说。

  大群说的话是无意的,或者就是一时想起,可是这句话倒叫六哥想到,虽然这样做是对不起老婆,可是想起过去和老婆在一起的日子,什么时候扬眉吐气过呢?

  “那现在怎么办?总得有个交代呀?”六哥说。

  “交代什么?你让她先交代交代她干嘛来了?那男的是谁?就是没事你也得说她是有事,给她来个反客为主。”大群说。

  六哥知道大群是不了解六嫂的,自从拜了白葆春以来,六嫂他是再熟悉不过了,大群的招数不过是反咬一口的小儿科,在六嫂那是不管用的。

  “那个人是我的老板,能有什么事?”六哥说。

  “是你的老板就没事了?那她凭什么说咱们有事?咱们就是在一起吃顿饭的朋友,没事也得让她认为你觉得他们有事,这样你才能有退路,你可倒好,仗还没打先竖起了降旗。”

  大群的话不无道理,按说是可以这么解释的,可是她和六哥哪里知道在这之前董强的那个电话?

  俩人正说着,就看到六嫂站在路边,身后是佟川,特别是看到了佟川给六嫂递过手绢擦眼泪。

  “瞧见没有,我看说你媳妇有事一点儿也不冤枉,你还害什么怕?”大群看着六嫂的方向说。

  “佟川是我发小儿的朋友,不能够。”六哥说。

  “小六子,我一直觉得你憨厚,有时候有点傻,可是我没想到你长着眼睛是出气儿的,你要是用脚后跟儿想事儿我就没辙了。我是说这样的情况就足以让你跟她抵挡一阵,你就不用心虚了,你听不明白?”大群说。

  六哥听了有点儿信心地说:“那我现在回家,看看她到底怎么着?”

  “你现在回家干吗去?她正顶着火呢?俗话说,避重就轻,你先别回去,让你媳妇自己先折腾一阵儿,等她没了力气你再回去,回去也不能怂,就按照我刚才的办法,反客为主,你得比她火还大。有劲儿的打没劲儿的,这个仗你就有胜算。”大群说。

  “那现在干吗去?”六哥此时完全没了主意。

  “干吗去,多大点儿事呀?咱们不是还没吃饭呢吗?找个地方吃饭去,吃饱喝足了打架都有力气。”大群说着拉着六哥顺着路边走出了树林,打了车找地方吃饭去了。

  六哥和大群找了地方吃饭,六哥一个劲儿的往肚子里灌酒,是愁,是烦,是心虚,还是焦躁,他自己也说不清。

  “酒壮怂人胆是怎么着?不吃饭光往肚子里灌酒干嘛?”大群说着给六哥夹了口菜。

  六哥又喝了一口酒说:“说实在的,我现在心里也很乱。我和我媳妇走到今天这步不容易,你是不知道。”

  六哥说地是实话,可是对于不了解内情的大群来说,她怎么听得明白?

  “谁容易,谁结婚也不会跟买个暖壶那么容易。这都有缘分的,有了缘分天涯海角都逃不脱,没有缘分用绳子绑上都栓不到一块儿。就拿我来说吧,我跟张秃子一开始也不是这样儿。我也乐意跟他好好地过日子,女人最没出息的一点儿就是想找个依靠,可是不这样想她也就不是女人了。后来呢?我不是混成了今天?”大群感慨的说。

  “你口袋里有钱,自由自在比我强。”六哥说。

  “钱是能卷起来当烙饼吃吗?我一个人忍耐了这么多年,我受地委屈谁知道?”大群说着有些难过。

  “你不是还有个小白脸儿?”六哥有点喝多了说。

  “我连你都指不上,我还指望他?俗话说,有被的不会睡,会睡的没有被。我是把心掏给你,你也不领情,到现在还是你老婆好。他呢,我都觉得有的时候对他那样儿,丧良心,就这样儿,他拽着我还不撒手了,这世界上的事就是难说。”大群说。

  六哥借着酒劲把拜师以及六嫂走到今天的事大概跟大群说了一遍,其实,六哥这样做也是想让大群明白,他们之间到了今天的不容易,想到了师傅六哥心里也很不是滋味,谁想大群听了不以为然。

  “谁都有一本难念的经,谁都觉得这世界上自己最值得同情,所以人都是眼皮子浅,都指望别人同情自己,要是这样儿这世界上还有同情别人的人吗?我是不信这套。”大群说。

  两个人说了很多话,不知不觉都喝多了,大群说:“你这个样儿回去除了等着让你媳妇收拾你,你是不行了,你舌头都短了。”

  “你呢?你的舌头也不利索了?”六哥说。

  两个人说完都哈哈大笑起来,饭馆里已经没什么人,只有服务员一脸的不耐烦地看着他们。

  “小六子,走吧!跟我回去,明天,天还得亮,除非你今天晚上就上吊抹脖子,发愁是没有用的。”大群说。

  “小白脸儿怎么交代?”六哥觉得此时的大群真的成了他唯一可以说话可以信赖的人。

  “管他呢?让他睡办公室的沙发。”大群说着站起身来结了帐。

  佟川第二天给六嫂打了个电话,如果说佟川现在同情六嫂,这里面还有一个因素,那就是也觉得自己没有劝住六哥。

  “嫂子,上班了吗?”

  六嫂在单位接了电话,她现在的心情反而平静了。

  “没事,天也塌不下来。”六嫂说。

  “六哥回去了吗?”佟川问。

  “佟川,我不是冷落你,也不是不领情,你别跟我再提到他,他回来不回来一向我也没干预过。”六嫂想起六哥心里就堵得慌。

  “嫂子,不能这样想。一日夫妻百日恩,六哥有闪失有毛病是他的不对,你也不能钻牛角尖。”佟川说。

  “佟川,你不了解我,我是永远不会让人骗的,我不会原谅他。”六嫂说。

  佟川只把六嫂这句话理解为太伤心地情绪,本来嘛?是个女人都想不开,可是他哪里知道,就是从这天起,六嫂真的把自己的打算付之了行动。

  六哥回到大群那,一觉醒来已经是中午时分。大群早就去忙活公司里的事,屋里就剩下他一个人。想到还要到佟川的公司里去上班急忙爬起来,洗漱完毕穿起衣服往外走,正赶上大群走进来。

  “快吃午饭了你上哪?”大群问。

  “我得上公司,今天还有事呢。”六哥说。

  “吃了饭再走,我都给你预备好了,在办公桌上放着呢。”大群说。

  六哥没心思吃饭说:“我去公司吃去。”

  六哥说着走出了门,大群在身后说:“晚上回家打算好了吗?不想回去就回来。”

  由于喝多了酒,六哥脑袋里的事都让酒精搅成了浆糊,经大群这么一说想起了昨天的事心里一阵沉重。迟早是要面对自己的老婆的,躲开不是办法。六哥忽然想起,如果现在大哥要是在,可以和他说说,起码他是个挡箭牌,当然二哥麻金城在北京,可是六哥不乐意找他,因为必定麻金城和白玲有过不快。再说,麻金城总是阴阳怪气,自己也受不了他。

  现在找谁去呢?又想到,反正是这么回事了,身子既然掉到井里,靠耳朵是挂不住了,下班就回家,由着媳妇发落就是了,俗话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六哥到了公司,佟川正在打电话,看见六哥进来放下电话瞪了六哥一眼。

  “我说什么来着,走的时候我还嘱咐你,你也是的,怎么就往枪口上撞?”佟川说。

  “那怎么办?事已经这样儿了。”六哥说。

  “我今天给嫂子打了个电话嫂子上班了,听声音挺平静,我想没你想的那么麻烦。”佟川说。

  “你是不知道我媳妇那个人,那是个肚子里长牙的主儿,她要想咬你一口是要连皮带肉一块儿撕下来的。”六哥说。

  “我看嫂子不是你说的那样,再说了,惹祸你都不怕还怕她闹吗?闹腾两句让她出出气,你服个软儿也就算了,女人是最好糊弄的。”佟川说。

  六哥本来想告诉佟川,他对六嫂的了解差得太远了,可是死乞白咧地把自己老婆说得很可怕,倒让佟川觉得自己是心虚和软弱,敢做不敢当反而让他笑话。

  “你别瞎琢磨了,今天你什么也别干,先回家等着嫂子,回去好好谈谈别闹,她说什么你别说话。我这次去深圳就给你安排好了,你先上那,眼不见心不烦,你也躲开那个缠人的娘们儿,夫妻没有隔夜仇,过一段时间嫂子气儿消了就好了。”

  “我现在回去她也没在家呀?”六哥说。

  “所以让你先回去呀,你等着嫂子,给她来个负荆请罪。”佟川说。

  “横竖是一刀,好吧。”六哥说完站起身来走出了公司。

  “还有,别如实招供,我想嫂子那样的人也不会打听你这些骚事,别给自己加罪过了。”佟川嘱咐六哥说。

  六哥走出公司,心里必定还是发虚,出了门在外边溜达到了下午才回到家里。

  大毛正在做饭,看到六哥这么早回来也纳闷儿:“今天怎么这么早?”

  六哥说:“我就不许早回来一天了?”

  大毛一边炒菜一边说:“要是老是早回家还好了呢。”

  六哥听了大毛的话觉得话里有话,想着是不是大毛已经知道了什么,想问又张不开嘴,因为必定自己是哥哥。看到大毛又是炒菜又是炖鱼问:“今天谁来?”

  “什么谁来?”大毛说。

  “没人来弄这么些菜干嘛?”六哥问。

  “自己就不许弄点儿吃了?今天是小二子的生日,我让他去接大壮去了,你还真会赶嘴。”大毛说。

  六哥听了心里有一丝侥幸想到,今天是小二子的生日,老婆也许会顾及这个,先不跟他算账,明天照常该干嘛干嘛,早点儿回家,那个时候六嫂的气儿也许就消得差不多了,必定她什么也不知道,就按照大群说的,只承认是个朋友一起吃饭,咬住牙关挺着,也许会过了这个关。

  六哥想到这心里觉得松快了很多说:“我总不回来吃饭,赶上一顿好的,你觉得不上算是怎么着?我都不如小二子?”

  大毛并不知道六哥的想法,也不知道他和六嫂到底发生了什么,刚才不过是随便说说而已。

  “你快放桌子拿碗拿筷子,饭这就得了,酒在柜子里呢。”大毛说。

  “小二子还喝酒?”六哥说。

  “就许你喝?他平常不喝酒,今天让他喝点儿。”大毛说。

  六哥放好了桌子拿上碗筷儿,小二子领着大壮进了门。大壮看见大毛炒了这么多菜高兴地说:“姑姑,这么多好吃的?”

  “洗手去,叫你爸爸了吗?”大毛说。

  大壮这才看见屋里的六哥,叫了一声跑进厨房。六哥看了想到,儿子跟自己都生疏了,也不能光怨老婆生气。

  “六哥 ,闻着味儿来的?”小二子点了一颗烟递给六哥说。

  “听说是你生日?”六哥问。

  “我都忘了,是大毛想起来的。”小二子说。

  “给嫂子打电话了吗?”大毛在厨房里问。

  “打了,正在路上呢。”小二子说。

  六哥听到六嫂马上就要回来,心里一阵发紧,只是表面镇定地说:“你嫂子现在可是个官儿,你多大点儿的事也敢惊动她?”

  “她当官儿那是在外边儿,皇上还有三亲六故呢,再说了,现在时髦的是,两口子过生日根本就不带着外人儿,自己找饭馆里闷得儿密(独自享受)了,我请一家子吃饭够仗义的了。”小二子说。

  “别贫了,快来端菜!”大毛在厨房里说。

  “瞧见没有,这哪是寿星?纯粹是个碎催(伺候人),你倒坐那擎现成的了,也不是谁的生日。”小二子话音落地六嫂进了门。

  六嫂进了门,大壮跑过去一个劲的显摆,小二子接他的时候,路上给他买的一个玩具汽车。

  六嫂看了笑着说:“今天是小二子的生日,应该给你买点礼物才对。”

  “别给我买什么,我什么也不缺,这小祖宗听点儿话我就知足了。”小二子说。

  “小二子,你看我给你个礼物好不好?”六嫂说着从包里掏出一个带打火机的烟盒。

  “这可是新鲜玩意儿,嫂子,哪买的?”小二子接过来高兴的问。

  “没有卖的,这是客户送给我的,听说还是日本货呢。”六嫂说。

  “那给我六哥得了。”小二子说。

  六哥从六嫂进了门眼睛就没离开过六嫂的脸,听了赶紧说:“我可不要,又不是我过生日。”

  六嫂并不理会小二子的话,大家坐下来吃饭。吃饭的时候,六嫂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和小二子说着话,六哥在旁边不时地插着话,但是六嫂一直也没有理会六哥,好像这个人并不存在一样。

  除了大壮以外,四个人两个心知肚明,两个蒙在鼓里就这样吃着说着。

  见大毛始终是忙大壮六嫂说:“你踏踏实实也吃点儿,甭管他。”

  “你们吃你们的,我也不饿,整天在家待着饭量都没了。”大毛说。

  六嫂给大毛倒了一点儿酒说:“今天是小二子的生日,你也喝一口。”

  大毛听了,连忙推脱说:“嫂子,你什么时候看我喝过酒?”

  “这个酒该喝,第一是给小二子过生日,再有就是你为家里一直忙到现在,特别是这几年我忙地顾不上家,多亏了你,这酒里也有我谢你的意思。”六嫂说。

  “嫂子,这是什么话?都是一家子,应该的。”大毛说。

  “嫂子,这样说就远了,你忙外边,她就忙家里边,总不能不挣钱白吃饭吧?”小二子说。

  “还有小二子,自从跟大毛结婚以后,过的一家不一家,两家不两家的,也没少给家里忙活,我也谢谢你!”六嫂说着举起酒杯。

  小二子赶紧也举起酒杯说:“谢谢嫂子,就这两句话能把我累死都高兴。”

  小二子正要喝大毛看了小二子一眼,又用眼神往六哥的方向转了一下,小二子明白了,说:“六哥,咱们干一杯!”

  六哥听了六嫂的话正在猜测六嫂的意思,小二子举杯过来才缓过神来,急忙说:“好,干!”

  大家喝了酒,大毛只是抿了一下。六嫂接着说:“大毛,说实话,我心里总是不落忍,你们小两口结婚这么长时间了,一直就没有一个自己的天地,这个家实在是拖累你们了。”

  “嫂子,你今天是怎么了?你跟我哥结婚以后,这个家把你也拖累得够呛,咱们不说这些好吗?”大毛说。

  “好,不说这些,我不是翻老账,我只是想咱们都应该活得明白点儿,你们也应该为你们的日子活着,很多事不分清楚了,就找不到办法。”六嫂说。

  “嫂子,别说那么多了,日子有很多过法,但是态度只有一个,那就是认头,不认头多好的日子你都过不好,我觉得现在不错,再说了,一家子也不能这么客客气气的,那就远了。”小二子说。

  大家聊着天吃着饭,只有六哥坐在一边不知道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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