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婚姻方面的专家们说,婚姻需要经营,这就是说,婚姻还不是自然而然的过程,需要动脑子,像做买卖一样地经营。听起来似乎有些道理,但是,实际上又有多少人真的做到经营呢?最多也就是经营这个家庭,或者以为这就是经营婚姻,实际上他们还不是一回事。

  婚姻这种形式是古老的,但是对大多数一生只有一次婚姻的人来说,却又是全新的。从进入婚姻生活开始,他或者她就面对了一种对他们来说全新的生活。这种生活不能从以往的任何生活关系中找到类比、借鉴的经验。如果说,家庭的成员是靠血缘维系,那么夫妻却不是这样。如果你可以忽视或者长久的和有血缘的家庭成员分别,你却不能忽视或者长久的和这个没有血缘的家庭成员分别。

  有人把夫妻关系的失败归结于非血缘关系的因素,也有主张婚姻的关系完全可用次于血缘关系的对待态度,当然,也有人强调,正是因为没有血缘关系,要想婚姻长久才应该更加仔细地对待。种种看法真是一时半会儿不能说清楚。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大多数人认为婚姻只是一种生活方式,自然而然,并不需要刻意的去对待。

  其实我认为,无论是哪种关系,没有一个除了自己的办法以外的另外一个办法,或者可以依靠的条件,即使是一奶同胞,也可能形同路人,这足以说明,血缘并不可靠,他最多就是说明你来自于哪个家族和血统而已。而婚姻也不是确定了婚姻关系就能一劳永逸的。

  六哥要出长途是真的,这点他没跟大毛说瞎话。但是六哥这次出长途是跟大群,所以,小二子对六哥有前科地猜测,不能说是多余了。

  大群自从那次见到六哥,留了电话,六哥并没有去联系她,这本来也许就算完了。双方谁也没去找谁,这是一个故事,而双方不管谁去找谁则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大群对六哥始终是念念不忘,对六哥后来的不再和他联系耿耿于怀。念念不忘是因为,在大群的经历里,她最满意的是六哥,耿耿于怀是因为,她几乎付出了最真诚的感情却得到这样的结果。

  如果从那时候开始,六哥再也没见到过大群,也许大群就剩下耿耿于怀了,念念不忘总会经不住时间的考验。

  偏偏就让她又一次碰见了六哥,这真是老百姓说的该着。写小说或者讲故事的人就写这些该着的事。当然,这不光是故事,生活里这样的事真的是不少。

  大群说到做到,看到六哥始终就没联系她,给六哥的出租公司打了电话,她说是六哥的老婆。其实她可以说是朋友,街坊,熟人,可是理由不充分,说是老婆理由充足,也能让人重视。

  六哥回到公司开会的时候,队长告诉了六哥:“你老婆给你来电话了。”

  “什么时候?”六哥听了一愣,他知道,即使是原来的单位,六嫂是不轻易给他打电话的,到了这,六嫂就更没有打过。如果是她,他回家的时候为什么六嫂没说呢?

  “什么时候,你老婆找你,你会不知道?你是不是老不回家呀?”队长狐疑地问。

  开出租的人因为那个时候钱好挣,很多人就学了吃喝嫖赌的毛病。经常有不回家的人,这也叫队长头疼,因为不少人的老婆就找到了公司,这让公司很为难。这个行业的特殊性让他们对员工没法系统的管理,除了一个月回来开两次会,基本就见不到他们。队长的怀疑是属于正常的猜测,所以队长记得这个电话,因为老婆要找到公司,那真是太难缠了。

  六哥心里这么想嘴上不能说,他知道绝对不是六嫂。

  “我可嘱咐你们好几回了,开出租三大忌讳,耍钱,喝酒,玩儿女人。你摊上其中任何一样你不如不干这行。要说过去钱好挣,有点儿邪的就有点儿,现在钱这么难挣,挣点钱都填了陷(把钱花在不该话的地方)狼叼了喂狗,何苦呢?”队长对没说话的六哥说。

  队长说得有道理,这三样的确是开出租的大忌。赌钱耽误时间,挣不着钱还输钱,和女人打交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也要花钱,喝酒要出事,不但是钱的问题,闹不好还要出人命。

  “没有的事儿,我可天天回家。”六哥说。

  “都说没有,捅了漏子(出事)就晚了。”队长说。

  六哥出门想起了碰见大群的事,他料定一定是她。有心不理她,又怕她总是往公司打电话,引起队长的猜测不好,理她又怕她没完没了,他和大群的事虽然六嫂并不知道,可是未必一点猜测没有,事情的性质六嫂是会估计出来的。

  左右为难一阵以后,还是决定打个电话,起码告诉她别往公司打电话。

  要说是男人还是女人对本分之外的诱惑抵抗力最低?我的答案是男人,说起来原因复杂,甚至可以追溯到动物的本性,长篇大论的议论不是我的主题,就把答案放这算了。

  六哥给大群打了电话,责怪她给公司打电话的事,大群听了说:“哟,我可真忘了,小六子是个负责人的男人,是个对媳妇忠诚的丈夫。”

  “大群,你就是这样不好,什么事只考虑自己。”六哥说。

  “我不好的地方多了,我什么事考虑自己,你呢?跟上澡堂子洗澡似的,穿上衣服就走了?你没问问我是怎么过来的吗?谁自私呢?”大群说。

  “那你要干吗?”六哥问。

  “别紧张,姑奶奶不是卖不出去了。你也是大老爷们儿?敢做不敢当,尝了甜头就躲了?”大群说。

  “我躲什么,你也不是黄花儿大闺女?”六哥说。

  “可我也不是窑姐儿呀?窑姐儿还有个价钱呢!”大群说。

  大群一抡(毫无顾忌)起来说,六哥没辙了。拿着电话半天说不出话来。

  听着电话那头没了动静大群接着说:“小六子,别紧张,我要是打算跟你算账就等不到今天了。见个面儿,聊聊天儿,矮不了你也长不了我。那么个大老爷们儿,心眼儿跟针鼻儿似的。”

  “上哪?”六哥投降了。

  “你不是喜欢华都饭店吗?就去那吧。”大群说。

  “那是朋友叫我送他,我喜欢什么华都饭店?”六哥说。

  “我喜欢,你来不来呢?”大群说。

  六哥来到华都饭店,按照大群说的房间号码找到了她。

  进了门大群半躺在床上看电视,看见六哥进来说:“茶在桌子上呢。”

  这句话六哥听着特别地耳熟,大群以前就是这样,六嫂在他回家的时候也是这样说。不过今天的大群不是那个时候的姿势,因为这姿势里有了高傲,也许是脚下厚厚的地毯,六哥觉得有点晕。

  “你找我聊什么?”六哥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

  “我没事干闲的?小六子,你以为你是谁?我花钱包着房间跟你聊天儿,你算哪根儿葱?”大群说。

  大群的话刺痛了六哥的自尊心,这也是她事先琢磨好了的方案,一定要打击六哥的气势,这气势是六哥一直在她面前就保持的。可是今非昔比,让他知道知道,如今的大群也不是他原来看见的那个样子了。

  “你是找我打架来了?”六哥说。

  “打架?我要是找你打架,你连这个楼都进不来就上医院了。”大群撇了一下嘴说。

  “有什么话快说,我这儿忙着呢。”六哥无奈地喝了口茶水说。

  “是吗?做多大的买卖呢?一天挣多少钱?说个数我看看赔得起赔不起。”大群说。

  六哥听了站起身来朝门外走去说:“没功夫跟你斗嘴。”

  大群猛地扑过来一下把六哥按倒在床上说:“你敢走!”

  六哥和大群旧梦重温,大群能够撒泼打滚,狗熊掰棒子不论秧子,也可以温柔妩媚风流无限,可以是老虎也能成羔羊,这种文武兼备的本事,不是六哥这样地道行能抵抗的,所以,廖素珍曾经说他是“耳软心活”,说的不仅是他的遇事没有主张,更主要的就是他把握自己的能力差,想起来这两件是一回事。

  俩人风流以后,大群点了一颗烟塞在六哥嘴里,靠着他的肩膀说:“狗似的,翻脸就不认人。”

  此时六哥什么也说不出来,只好硬硬地一笑。

  通过和大群聊天儿,六哥才知道,大群现在是做大了,不是那个腰里挎腰包,在秀水街买服装的小贩,而是在雅宝路有了十几个摊位和一个打包公司的老板。服装都卖到了东欧和俄罗斯。

  “小六子,你怎么开上出租车了。”大群问。

  “我干嘛去呢?”六哥想起来心里就别扭。

  “当初你要是不一尥蹶子就没影儿了,你何必有今天?”大群说。

  “我再跟你混下去我就把家拆了。”六哥说。

  “拆了怎么了,谁不想过好日子?你现在倒是合家团圆呢,可是俩人儿一块啃窝头。”大群说。

  “你也别那么瞧不起我,我老婆混得还是不错的。”六哥说。

  “小六子,你不但没有进步,相反真地落后了,你听听你说的这话,你老婆混得不错,她混得不错管什么?她要是混得不行,好歹你们还能说上话,她要是混好了,你就等着淘汰吧。”大群说。

  “我老婆不会。”六哥说。

  “不会?知人知面不知心,谁也不是铁板一块。”大群说。

  “我没什么对不起她的,她不能那样儿。”六哥说。

  “你怎么瞪着眼睛说瞎话?你跟我在这儿干嘛呢?”大群说。

  人有的时候考虑问题也有盲点,六哥只顾了想过去的一切,特别是这几年的辛苦,竟然忘了自己现在的所作所为。

  “张秃子怎么样了?”六哥转移了话题。

  “早就没联系了。”大群说。

  “你现在还是一个人?”六哥估计大群一个人觉得很有些怜惜,必定她曾经依赖过自己。

  “我傻呀?我也不等着立贞节牌坊。”大群说。

  “你结婚了?”六哥听了心里一惊,这等于又有个张秃子在背后威胁着他的安全。

  “嗯,你别害怕,是个小崽子,比我小十岁呢。”大群说。

  “你养小白脸儿?你可得留神,没人以为你是美女,他八成是有所图的。”六哥说。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也不缺心眼儿,他有他的所图,我有我的打算。不登记没结婚,就这样混着。不说他了,小六子,我包你几天车照顾照顾你的买卖怎么样?”大群说。

  大群原来对六哥是百依百顺,现在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让六哥心里很不舒服。

  “有的是活儿,我不用你照顾。”六哥说。

  “就你这个好歹不知的样儿,我多余心疼你。”大群说。

  “你包车干嘛?”

  “我打算去一趟温州,现在广州的东西可干不过那了,东西便宜样式还多,我去转悠转悠,定点儿货。”大群说。

  “那你做火车去呀?”六哥说。

  “我可以坐飞机去,不是想和你一起去吗?包你一天车多少钱呢?开个价儿。”大群说。

  “二百。”六哥说这句话是鼓着腮帮子说的,因为八十年代底到九十年代初的时候,一个人的工资也就是几十块钱,包一天车是绝对没有这个价钱的。

  “咬着后槽牙说的吧?”大群说。

  六哥听了也觉得好笑,在大群跟前拿不出仗义地姿势,也别跟穷疯了似的,他觉得大群一定是听出了破绽。

  “那你说多少钱。”六哥说。

  “就听你的,我这次去一个是想和你出去玩玩儿,可是光玩玩又浪费了时间,光做生意我又觉得累,这就是连玩儿带干。”大群说。

  “你的小女婿儿怎么办?”六哥还是不放心,张秃子找人给他的那一刀他是忘不了的。

  “他得在家给我盯着,他还敢管我?”大群说。

  “什么时候去呢?”六哥说。

  “明天,你告诉家里人一声,今天我这间房不退了,明天早晨咱从这走。”大群说着下了床,光着身子朝浴室走去,六哥看着大群,心里想着一个从见到大群就有的问题:这算是怎么回事呢?人生不过就这么回事,你怎么挣扎也没用,过了今天再说吧。

  想到这六哥闭上了眼睛,他觉得有点儿困了。

  六哥跟大群上了温州,一路上是走马观花。白天是山珍海味,晚上是同床共枕,完全仿佛梦境。这让六哥觉得又惬意又压抑,惬意的是,长这么大没出过这么远的门,大群花钱的范儿是他做梦都没见过的,特别是这世界这么大,六哥平生第一次看到了海。 压抑的是,这不过是过眼烟云,这个床上躺着的女人不是自己的老婆,这个钱是装在别人口袋里的,只要这梦一结束,他六哥还是个开出租的“的哥”。

  足足去了五天,要不是六哥催促,大群还不乐意回来。 车到了北京已经是晚上,大群又要去开房,六哥拦住了。

  大群撅着嘴说:“就是你有老婆?你是不是怕叫你老婆验出来?”

  大群说的话几乎直白,听着不入耳,但的确是实情,虽然六嫂和六哥夫妻生活并不算如胶似漆,但是也不是两厢无碍,必定他们还算是年轻夫妻,这几天和大群的日子,六哥是尝够了风流,甚至有过于最初和大群见面的时候。如果精疲力竭地面对六嫂,那真的有可能出事,六嫂是个浑身都是心眼儿的人。 另外,他也怕出去时间太长,家里不放心,做贼的人心里永远是虚的。

  “那好吧,放你一马。你还什么时候找我来?”大群说。

  “有时间吧。”六哥说。

  “别着急呢,我还没说完呢。”大群拉住要上车的六哥。

  “你还说什么?”六哥说。

  “我叫你就来,别给我找理由,要不然我还给你们公司打电话。”大群撒娇地说。

  “那我也不能不干活儿,整天陪着你呀?”六哥说。

  “你陪我,你赔本儿了吗?一天二百块钱,我没包过车?不知道应该是什么价钱?”大群说。

  “你也是有家有业的人了,咱们都小心点儿,这必定不是明目张胆的事。虽然你的小女婿儿不敢管你,你也不能骑着人家脖子拉屎呀?”六哥说。

  “我的事你别操心,不像你似的,瞧瞧出来这几天你这催劲儿的,回你们家的土炕上睡着舒坦是怎么着?”大群说。

  “得啦,有时间我准找你行了吧?”六哥说。

  “说话可得算数。”

  六哥口袋里装着这几天的包车费,回到了家,大毛、小二子和大壮已经吃完了饭。在温州,六哥给大毛和六嫂买了几件衣服,给大壮买了双鞋,唯独忘了小二子。

  “哥,回来了,你吃饭了没有?”大毛问。

  “上了哪了?”小二子说。

  “在道儿上吃的,给我沏碗水喝。”六哥说着把包放在了床上。

  六哥本来想让大壮试试鞋,猛然间想起了忘了小二子,觉得拿出来不合适。谁想大壮一把把爸爸的包从床上拽下来,说:“给我买什么吃的了?”

  大壮打开了包,东西都抖落了出来,撒了一地,大毛走过来收拾东西。

  “哥,这买的什么?”大毛问。

  东西不多,不用仔细也能看明白,六哥不好瞒着说:“给你和你嫂子买几件衣服,给大壮买双鞋,对了兄弟,忘了你了。”

  “忘了我不要紧的,你别忘了回家就行。”小二子说。

  正说着六嫂进了门,大壮把鞋穿在脚上说:“妈,瞧瞧我这双旅游鞋好看吗?”

  六嫂看了一眼说:“你爸爸给你买的?”

  一家子坐下,六嫂没吃饭,大毛热了给端上来。

  六哥说:“这回出去可开了眼了,你瞧瞧人家南方人,先别说发达,就是这晚上比白天都热闹,咱们这就比不了,咱们这倒好,天一黑就关灯睡觉。”

  “六哥,你瘦了,是不是晚上不睡觉闹的?”小二子说。

  小二子不知道有意无意的话叫六哥听了直打冷战,必定是心里发虚。

  “我说的是人家,我干嘛不睡觉?”六哥说。

  “你这一说睡觉我也困了,跟南方人比不了,大壮走,跟我睡觉去!”小二子说。

  “我再玩儿会儿呢?”大壮说。

  “玩儿什么玩儿,白天叫你那么费劲,今天你再尿炕我就把你那小鸡儿拉下来。”小二子不由分说拉走了大壮,大毛也收拾了屋子去了小屋,屋里就剩下了六哥和六嫂夫妻俩。

  大毛、小二子带着大壮去睡觉,屋里剩下六哥和六嫂。六哥拿出给六嫂买的衣服,六嫂看了一眼说:“你真是长了本事,这衣服挑得蛮不错的?大小也合适,你什么时候学会买东西了?”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六哥这才想起来,这些衣服都是大群挑的。大群是卖服装的,大群还是女人,六哥又从来也不会买东西,就连自己的衣服和鞋袜也是六嫂给买,忽然间成了行家这怎么能不叫六嫂提出这样的问题呢?

  可是六嫂提这个问题只是泛泛一说,还是另有用意呢?六哥一时又猜不准。

  “我是看别人买什么就买什么,我哪会挑衣服?”六哥只好这么敷衍了。

  “去了哪呢?”六嫂问。

  “温州,有个老板谈生意叫我拉他去。”六哥说。

  “谈生意不坐飞机火车,包车去费用多高?”六嫂说。

  这又是个问题,六哥后悔为什么自己在回家之前没想好了,怎么回答可能的问题,现在措手不及了。他现在只能这样嘱咐自己,也许老婆就是那么一问,并没有什么意思,自己不能先乱了阵脚。

  “有钱呗?一路上连吃带玩儿,看看风景。”六哥一半儿实话实说地说。

  说起有钱,这是这几天六哥一直就想的问题,同样是人,无论佟川还是大群,这些人都不起眼儿,站着没有自己高,躺下也没有自己长,人家是怎么混的呢?再看看自己,开着车在马路上转圈儿,挣的钱不够花的,这毛病究竟出在哪?

  六嫂没说话,端着盆打了水,拉上窗帘准备擦擦身子,虽然在厂里洗了澡,天热又走了一身的汗。

  六哥坐在床边上抽烟,只顾想心事。看见六嫂在擦身,六哥想起了饭店的浴室,这怎么比?自己的家连个洗澡的地方都没有,这日子真是天壤之别。

  看着擦身的六嫂,六哥又想起了大群。六嫂的身材远非大群可比,大群的腰间都有了赘肉,为什么眼前的老婆没有引起自己的注意,大群倒让他颠鸾倒凤,人这个玩意儿就是奇怪。今天晚上怎么过?拿出久别的身段来?六哥觉得自己怕演不好这出戏,他知道,如果按照平日里的情况,两个人洗洗也就睡觉了,这本来是很普通的事,今天也许也是这样,到底是应该如平日一样,还是要拿出分别以后的感觉,六哥自己也吃不准,但他知道,无论选择哪样都不会好受,起码自己心里没底。

  “你还愣着什么,还不洗洗睡觉?”六嫂洗完换了水说。

  “着急回家,一路上就没停车,也许是累过头了,反而不困了。”六哥说。

  “赶紧睡觉,不行明儿歇一天。”六嫂说着自己上了床,拉开毛巾被躺下。

  六哥洗了洗也上了床,躺在六嫂身边关了灯,路灯透过窗户照了进来,六嫂背对着他躺着。

  “累个贼死,挣五百块钱,都不够老板一顿饭钱。”六哥说了一半儿钱数不是想隐瞒小金库,他接受了买衣服的教训,如果五天挣一千,外行也能听出毛病来。何况,和老婆结婚以来,六哥就没有交钱地习惯。

  “五百还少啊?在工厂里上班一个月挣多少钱呢?”六嫂说。

  这句话叫六哥来了精神,他欠起身子说:“咱们就是没志气,没魄力,我这次出去可看见了,温州那个地方,除了派出所,政府和银行是公家的,都是私人买卖,瞧瞧咱们这?”

  “人得知足,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你自己犯过这山望着那山高的毛病你又忘了吧?”六嫂说。

  “我就是不敢从头再来才混成这样儿。”六哥说。

  六嫂并没说话,还是转着身子,六哥觉得无论如何也不能装傻,搬过六嫂的肩膀,六嫂挣脱了一下说:“别折腾,这儿的动静那屋都能听见,你忘了咱们俩在小屋住的时候了?”

  真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六哥万没想到,自己琢磨了半天为难的事,竟然就这么化为乌有,不知道是应该高兴还是发愁。


本网站作品著作权归作者本人所有,凡发表在网站的文章,未经作者本人授权,不得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