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黎明从荀局长的话里能够听得出来,老头子一定对哪个年轻人有意见,而且意见很大,如果现在就召开局党委会,宋黎明估计那个年轻人肯定遭殃了,无论他有多么硬的靠山,荀局长这样的老领导都是横在他们面前的一块巨石,他们就算是想搬动移走,又谈何容易。
“荀局长,又是哪个不懂事的年轻人惹你生气了,组织上必须好好的教育教育他。”宋黎明清楚那个人不是自己,和荀副局长谈话也相对轻松了很多。
“算了,不说了。”荀副局长主动切断了话题。
“荀局长,说句心里话,我们就怕老领导生气,老领导一生气都是地动山摇的,说我们不怕都是假的。”宋黎明想了想,还是使劲地拍了拍荀副局长的马屁。
“就你小子会说话。”荀副局长的话中听不出是批评还是表扬,但是宋黎明知道荀局长此刻心情不错,只要荀副局长的心情好,谈话就能顺利地进行下去,不致于出现冷场的局面。
看着荀副局长心情不错,宋黎明终于言归正传,抛出了一个他进门之后就想问而没有敢问的问题,因为这样的问题现在在市局很敏感,至于敏感到什么程度,宋黎明无法预料,但是宋黎明可以肯定,这样的问题在市局早就引起了很多的关注,只是大家不想也不愿意聚在一起谈论罢了,更不想引火烧身。然而,宋黎明和荀副局长谈论这样的问题,估计荀副局长是乐于接受的,方志荣的小辩子现在还有可能抓在荀副局长的手里,谈论方志荣应该是接近荀副局长的共同话题。
“荀局长,我在医院住院的时候看到方志荣了,听说他被欧阳兰的父亲打断了几根筋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宋黎明斟酌着证据和词汇,尽量把问题提得平和一些,并且不能让荀副局长激动。
“我也不太清楚。听别人说方志荣的老婆到到机关闹事,她可能和欧阳兰吵过架,欧阳兰一气之下往家里跑,结果踩空了楼梯摔了下去。后来欧阳兰的父亲找到了医院,那个方志荣只得老老实实的挨了一顿揍。”荀副局长简单地讲了事情发生的经历,倒是没有表现出地幸灾乐祸的样子。
“荀局长,你说方志荣的爱人也太不冷静了,有什么不能回家去说,偏偏要到机关里闹。幸亏欧阳兰从楼梯上摔下来只是受了点皮外伤,要是摔成脑震荡什么的,她还不得吃不了兜着走。”宋黎明说话很注意,这时候他也不说方志荣有什么错,反而把方志荣的爱人拎出来,因为宋黎明非常清楚,在这件事上,大多数人同情方志荣,讨厌那个惹事生非的女人。
“也是,一个大男人连自己的老婆都管不住,那还能管得住自己手底下的人。”荀副局长又发起了感慨。
“荀局长你这话就到我们心坎上了。妻贤夫祸少,一个家庭就是一个小社会,如果男人在家里没有地位没有尊严,连自己身边的问题都解决不了,那在单位或许也就缺少话语权,就难以开展工作,我是说一个男人连一个女人都征服不了,那他还如何去征服社会。”宋黎明开始话中有话。
“那倒不一定。”荀副局长显然没有完全理解宋黎明话中的含意,或许要在宋黎明面前显示自己的博学,或许在这件事上对方志荣多少有一丝同情,荀局长并没有完全同意宋黎明的看法:“三国里诸葛孔明也是一个惧内的人,但是这并不妨碍他统帅三军,成就大业。”
“荀局长真是博学多才。”宋黎明看似认真地对荀副局长说:“我们年轻人看书现在都是一目十行,光顾着看热闹了,其中的精华部分反而一带而过,就像诸葛孔明的故事,我虽然也知道一些,就是运用不到实践之中,不像你老领导,随手拈来,回味无穷。”
宋黎明记得以前老师不止一次教诲过他和他的同学,说是做人要做老实人,说老实话,办老实事。只是事过境迁,现在的这一切不经意间都被颠覆了。做老实人没错,可是现在的老实人到底是褒意还是贬意都没有人能够说得清楚,如果有人当面说你老实,大约跟讽刺挖苦差不多,何况官场上从来都是拒绝老实人,老实在官场上基本上没有生存的空间;说老实话也没错,但是不论什么时候都说老实话肯定不正确,一个人不管在什么时候都说老实话,大约两个可能,一个是这个人正直,从来就不说假话也不愿意说假话,一个是这个的人智商有些问题,从来就不会说假话也不知道说假话,所以他们有可能说的全是真话。只是到了官场,经常说老实话的人和经常说假话的人领导其实都不大愿意重用,而被重用的人常常是既说真话也说假话的人;办老实事更没错,问题是到底什么是老实事,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更多的时候你以为自己办了老实事,其实是办了一件很不老实的事,老实人把老实事办砸了,光老实有什么用。
所以现在宋黎明一般不说真话,也不全说假话,更多的时候说的是半真半假的话,说的是让领导通体舒泰,心满意足的话。
荀副局长听宋黎明的一番话果然觉得舒服,脸上的皱纹也舒展了一些:“当然了,他方志荣是不可以和诸葛孔明比的,人家诸葛孔明那是大智若愚,而方志荣就另当别论了。我们暂且不说欧阳兰是熊局长的亲外甥女,就是我们单位的一个普通女职工,也要受到应有的保护。所以说,方志荣的老婆到局机关大院来闹事,就是说破了天,方志荣也难辞其咎。现在他在医院里,这件事先放放,等他出院之后,我认为这件事是要有个说法的。”
“荀局长,我在医院看见方志荣也挺可怜的,你们做领导的看看是不是网开一面,就不要追究他什么责任了。”宋黎明明显说的不是心里话,可是他偏偏要为方志荣开脱,因为宋黎明知道荀局长现在的性格,有人越是替方志荣说情,方志荣就有可能越倒霉。
“黎明,你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但是做为一名科级干部,你要学会坚持原则。”荀副局长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