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十六年的生命里,我就经历了两位好友的突然离世。那段时间,无论怎样的集中精力,整个人还是虚脱,心,空了,世界失去了所有的色彩。“四人帮”又开始解体,那个时候我终于明白,世间一切果然是“聚如春梦散如烟”。

  又一个春天来临了,所有的同学都已经意识到:到了该拼命读书的时候了。

  高三最后的四个月,我们被铺天盖地的试卷淹没在课桌上,几乎两天一次的各科测试,压得我抬不起头来,我和文君上课几乎不再说话,只有下课短暂的十分钟,除了赶紧趴在课桌上补个小觉之外,还要抓紧时间去趟厕所醒醒盹,因此,薇薇的离去暂时被课业的忙碌所掩盖,我们似乎还来不急细想失去朋友的悲哀,未来的残酷就潮水般涌过来,让我们无暇以顾。

  而可恶的是,我们的数学老师因为升职失败,开始罢教。缺少逻辑思维的我,数学陷入绝望的低谷。

  田佳新再次担起给我补习数学的责任。

  晚自习第二节课,田佳新做完作业,就来找我,我们一起回她的宿舍补习。她把高三数学所有的公式、知识点都总结在一个小本子上,让我随时随地的背,然后她抽时间检查。习题也都是她提前从各类题型中筛选出来的,晚上我做这些题的时候,她就坐在一边看我解题思路,直到同宿舍的人回来。

  总是做题做到十一点,我才回自己的宿舍。文君已坐在我床上背地理或政治,她每次都是抬头看看我,不说话,然后,挪挪屁股给我留出空间,我会意的坐下,和她一起背。

  就这样,我们不说话,只背题,总是背着背着两个人都困了,随便的歪躺下,一眨眼,夜就过去了。

  这种情况,一直坚持到第一次模拟之后,田佳新和同宿舍的秦萍萍的一场嘴仗。

  而这场嘴仗,全因我而起。

  和往常一样,我照旧在田佳新宿舍补习数学。她宿舍的同学陆陆续续回来了,吵闹了一阵各就各位的看书,睡觉。秦萍萍突然不知讲了个什么笑话,于是,刚刚安静了一瞬的宿舍顿时叽喳起来,我恰巧做完题,那个笑话只听了一小半,好奇的我,就问秦萍萍:“哎,秦萍萍——”我的话还没说完,秦萍萍就不耐烦的大声说:“有话说,有屁放!”

  我顿时吃了一个苍蝇的郁闷。“什么呀?又没惹你。”我心说。

  “唉,小青啊,你怎么跟刚放完屁的人讲话啊?”田佳新阴阳怪气的冲我摇摇头。

  “喂,你说谁放屁?”秦萍萍噌的一下坐起来,直着脖子嚷。

  “有人啊,刚放完啊。”田佳新啧啧嘴。

  “你才放屁呢,你们俩纯粹就是一对害人精,又来这宿舍害人了。”秦萍萍恶狠狠地剜了我一眼。

  “呀,你还真是白骨精啊,怪不得看见谁就想吃了谁。”田佳新拍拍床铺上的栏杆,接着说,“不过,我看你最多是个过路的妖精,还是疯狗变的。”

  “你……你……你们俩才是!”秦萍萍气得不知骂什么才解气。

  “你再带着小青一起骂试试?你试试看?!我撕烂你的嘴!”田佳新暴跳起来,就要冲过去。我赶紧拉住她,“算了佳新,一会宿管老师来了,又得有麻烦。”

  田佳新重重的“哼”了一声,秦萍萍见田佳新暴怒的样子,也有些怯阵,赶紧的闭了嘴。

  我闷闷不乐的回到宿舍,文君还是坐在我的床上,我一句话不说一头砸在枕头上,文君看看我,慢悠悠的开口:“受谁气了?”

  “秦萍萍个神经病!居然说我和佳新是害人精,我招她惹她了?”我用手撕扯着蚊帐的一角。

  文君盯了我一会儿,欲言又止。

  “怎么了?你有话没说啊!”我没好气道。

  文君正了正身子,然后嘟嘟优雅的小嘴吞吞吐吐的说道:“说了你别生气啊。”

  “嗯,说!”我命令。

  “秦萍萍说……佳新不正常……好像是……”文君想着措辞,“哎呀,反正那个八婆说你俩是同性恋。”

  “啥叫同性恋啊?”我傻傻的问。

  “笨,这个都不知道,我看过一篇文章,就是写两个女孩,整天在一起,晚上也在一起,还……还有龌龊的小动作。”文君伸出两手在空中做了个拥抱的姿势。

  我还是没听懂,又问:“啥叫龌龊啊?”

  文君瞪大了那双只有日本动漫里才能看到的迷人的大眼睛,突然鄙夷地伸出一个手指,戳着我的额头,骂道:“你真是笨蛋啊,亏你语文这么好,白读了这么多书,这个词居然不懂,装的吧,你?”

  “哪有?”我翻翻白眼。

  “反正是说你和田佳新不正常,总之,你们俩最好别在一起了,再说,这个时候都是各奔前程,你让人佳新补数学,不也耽误人家复习嘛。佳新真是义气。不过,我觉得你应该别耽误佳新,这才是朋友的做法。”文君意味深长的看着我。

  后来,我查了字典,“龌龊”原来是肮脏,不干净的意思。这是我第一次听到这个词,却没有第一次听“吃醋”来的那么新鲜,当我明白这一词义的时候,我随即也明白了同性恋的含义,这让我恨透了秦萍萍,以致毕业好多年一提起她,我还会叫她“龌龊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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