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文化广场老师就宣布解散,各路好友三五成群的四散而去。

  刘薇薇始终不说话,心不在焉的行走在我们的身后,偶尔对我们快乐的话题回应一个落寞的假笑,这简直和她平时的张牙舞爪霸道凶悍大相径庭,管她呢,反正她有时就会这样,玩得很高兴的时候突然地自己就情绪低谷,怪怪的发呆或者落寞的忧伤,就像她小臂上道道伤痕,让人费解,又让人心痛。已经习惯了的我们,谁都清楚这个时候不去打扰她,任她自己在自己的思维里翻转图腾,情绪过后,她又会是那个毫不做作、超讲义气、冲动热情的小太妹。而这种冲动马上就开演了……

  我们同时惊悚的发现,刘薇薇以一个百米冲刺的速度,向走在甬路上的张涛他们奔过去,她大气不喘的挺身站立在张涛面前,伸出双臂挡住了她的去路。

  “先别走!”她冷冷的声音传过来,“我要澄清一件事情!”有点义正词严。

  和张涛一起的李福田等人犹疑着撤走。

  “搞什么呀?”文君莫名其妙带着责怪,我们三人开始聚拢。张涛有些怯场的看着刘薇薇,不知所措。

  “我……我……”刘薇薇好像在斟酌着怎么开口,“我……我知道是你,”她终于下定了决心,语气铿锵截铁,但我怎么会听出一种自我打气的味道?

  “是你偷走了那张作品,不是吗?”刘薇薇一口气说出了一个令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异不已的答案。然后她诡异的微笑着,看张大嘴巴呆愣愣的张涛傻掉。

  然后,我们又看到一副惊悚的动作片,刘薇薇上前扯掉了背在张涛肩上的背包,手忙脚乱的在他的背包里乱翻,最后干脆翻底倒出里面所有的东西,再然后,天啊,我们和张涛一起傻掉,我们看见了什么?看见了什么?天啊,我们看见了那幅丢失的作品——那幅翠绿之中开满细碎白色小花,一个母亲拥着一个小女孩幸福微笑的作品,主题为《小茉莉》的作品——除了浅蓝色的底色,我真的没有看出这幅作品有什么地方比那幅《丰收》更出色。张涛看中的是什么呢?

  “我没收了,如果你不服气,可以去老师那告我。”刘薇薇举着那张《小茉莉》,手在微微的颤抖。

  “怎么会这样?……你?你怎么知道在我这?……你……是你?栽赃我?”张涛无比的慌乱兼更多的气愤,他说话的声音抖得像地上那张被风吹转的纸屑。

  “就算是,又怎样?不是你偷带出来的吗?你就是一个骗子,外加一个小偷,很对啊!”刘薇薇抖了抖手中的照片,冲出我们惊骇的质疑,跌撞而去。

  剩下张涛只有呼气的嘴巴和起伏的胸膛。

  还是那个走廊,浓郁的紫藤架下,刘薇薇痛彻心肺的哭,她的左小臂上又多了一条很长的刀痕,血正从她白皙的皮肤里慢慢地渗出来,茵红了衣袖的下口。

  她只是哭,只是哭。一哽一哽的极力的压抑着将要蹦跳出来的声音,这使她的胸腔发出类似怪兽的呻吟,刺伤着我的耳鼓和神经末梢。她几乎是将整个上身贴在那张叫做《小茉莉》的照片上,不可遏制的抖着双肩,不停地哭。她一定在这张照片上,看到了什么,我想。

  还是教导主任那张严肃僵硬的脸。

  “拾到了就交给学校好了,送还给文化馆,也是件做的很有面子的事,高中生嘛,是有素质的,尤其是你们这样的好学生。”教导主任用词婉转。

  “我们没有看到过。”我毫不脸红。

  “是谁污蔑我们?”文君气愤非常。

  “刘薇薇拾到了吧?你们四个人一起?”主任的声音不再婉转却温和的肯定。

  “刘薇薇对摄影不感兴趣,我们也一样。”田佳新义气的毫无原则。

  “如果有人说看到了,让他站出来作证好了。”刘薇薇含沙射影。

  “这样吧,嗯……”于是教导主任和另外的两个老师,把我们四个人分别关在四间屋子里,单独谈话。

  与我谈话的老师刚刚大学毕业,这个大男孩说话还带着一点腼腆,但语言却很犀利,“义薄青天,应该是很高尚的事,你很义气。”

  “我只是尊重事实。”我根本没把这大男孩放在眼里。

  “但偷窃是很不齿的事。”大男孩开始不屑的瞅瞅我。

  “薇薇没有偷,我也没有。”我突然很无耻的提高了声调,“再这样,我就说你污蔑了。”

  大男孩欣赏的看了我一眼——我自作多情的认为——客气的拉开门放我出去。

  看田佳新她们三个那气愤愤的样子,就知道情况比我强不了多少,她们每人手里还各攥着张白纸,是用来写参观过程的,一出教室刘薇薇就撕了个粉碎,嘴里悻悻骂着:“这是变相检查啊,写他妈啊!”

  “你为什么要那么做?”晚上,在那个走廊下,我们吃着豆梗、山楂片、橘子糖,还有小桃酥时,文君不解的看着刘薇薇。

  很久,刘薇薇抬起湿润的双眼,幽幽的说:“因为她很像我妈妈,妈妈在的时候,每晚睡觉都会给我唱那首《小茉莉》,这幅作品让我真的看到了妈妈,她抱着我,就在这些小茉莉前,我能听到妈妈柔柔的歌声。我不再害怕她离去,也不再孤独,所以,我抑制不住,悄悄取下来,恰巧张涛背着背包,就偷偷放他包里了。人很多,但大多是凑热闹的,没有人注意到的,可是……”刘薇薇愧疚的低下头,“我连累了你们,如果不是我,你们现在早坐家里看《花仙子》了。”

  “没事的,看你!”田佳新握着薇薇的手故作轻松的说。

  “你们真的很义气,能够交到你们这样的朋友,我很幸运。”刘薇薇揩了揩泪湿的双眼。

  “那你以后,有我们做朋友,别再自残了,看着真吓人。”我指了指她伤痕累累的左臂。

  “……”刘薇薇难为情的轻轻点了点头。

  又是一个暑假,这是高中生活的最后一个暑假了,不懂珍惜的青春,“最后”一词让我们唏嘘感叹,但这个暑假很平常,也很无聊,即将到来的高三让我的心充满了恐惧,而更恐惧的是刘薇薇在暑假的某一天,找人打折了张涛的鼻梁骨。原因是:叛变加告密加陷害。

  我听说的时候,刘薇薇已经妥善处理完此事,她这次没有挨到她爸爸的打,但我越来越为她的叛逆和自残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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