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声音极像, 一个杂志社的美编。一个叫白中立的画家,一个被养父母养大的,从外县搬来三江的,念过大学美术系的,三十岁的男人。一个整日不怎么出门,整天圈在屋子里画画的[家伙,就因为声音极像,就惹来了麻烦。不知道这个白中立,知不知道他已经被监视,已经被列入黑名单。已经被视为犯罪嫌疑人。

       我那时还完全不知道,这个白中立,和远在北京的省长夫人何洁有什么关系,也不会想到,就是这个被怀疑为犯罪嫌疑人的白中立,莫名其妙地走到了白小丽书记身边,受到白书记的信任和欣赏,叫我吃了醋。还惹出一场莫名其妙的风波,更上演了一出惊天动地的悲喜剧。

       所以对于胡局长的怀疑,我无话可说。其实我内心深处也特别希望能找出那个打电话的人。到底是什么人?一会儿冒充王新喜,一会儿又假称曹副市长,这个人到底要干什么?为什么专给白书记打电话,不是王市长不是杨书记。他到底要达到什么目的?为什么在冒充曹教授?曹副市长即使还活着,也不会干这种事情吧?况且他已经……

       不,他不是自杀,老曹不是自杀。他是被人谋害的。

       我吓了一跳。惊讶地瞅住坐在我对面的赵梦绮,大概眼珠子都瞪直了。

       那天赵梦绮给我打电话,说有要紧事一定要亲自当面跟我说,叫我到市委对面的一个咖啡厅去找她,她在那儿等我。

       这时正好是正午午休时间,我一直想着要把那封信要过来,也就没有推托,径直来到了那家叫梦相思乐园的咖啡厅。按着赵梦绮在电话里说的位置,来到最里面一个靠窗的双人桌前。

       赵梦绮早已经看见我进来,站起来笑盈盈地迎接我。把一杯要好的咖啡推到我面前,第一句就是,老曹活着的时候,最爱喝我亲手给他煮的咖啡。我煮的咖啡,和那种用热水冲的速融咖啡,完全不一样。等哪天你上我家去,我一定让你品尝品尝我的手艺。

      我不知道赵梦绮这么急着非要见我,到底有什么事,刚想问她,赵梦绮却从挎包里取出一本厚厚的书送到我面前说;多哥,你也是大学老师,你也一定喜欢看书吧?你看过这本书吗?

      我接过一看,是一本外国中短篇小说选,就说:是,我也喜欢看文学作品,我家里也有不少这样的书。

      赵梦绮把书翻到123页,指着其中一段用红铅笔划了粗粗杠杠的几行文字说;多哥,你看看这段话。昨天晚上,老曹给我托梦了。和这书里写的一模一样。

       “爱德华一连几天几夜都没能睡好觉了,昨天他又接到了那个奇怪的电话,他听不出那个人的声音,好象不是熟人,那声音他从没听说过,但那人却对他非常了解,差不多了解他的一切。更了解他对那个女人曾经的伤害和永远也无法还清的欠债。还有其它种种他所做的那些不能令人接受的傻事和蠢事,肆意阻挡别人前进道路的事——尽管他一直坚持认为他做得对,他是在坚持正义和良知。所以他得罪了很多人,阻挡了他们的升官发财之路,荣华富贵之路,他必需为之付出代债。而且他一再不听从劝告。一意孤行,我行我素,冥顽不化,死硬到底,那就只能咎由自取。

       爱德华无比愤怒,他啪地摔了电话,那电话被他摔得粉碎。他怒气冲冲地冲出家门,冲下楼梯,冲向楼门前一座纪念碑,绕过那座六十年前建造的纪念碑,就是一座三十九屋高的本市最高的一座建筑物。他沿着楼梯一阶一阶往上爬,他知道那个人就在三十九阶最高的那个楼顶上,就站在那槌圆形拱顶上,在等待着他。他要找到他,要和他据理力争,要和他辩明是非,真理在他手里,尽管他是极个别的少数极少数,但有时真理就在少数人手里。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他不怕他们,尽管他们人多势众,背后又有强大的靠山。他不怕,他也不会屈服。他要和他们斗争到底。臣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他们敢于爬上三十九层楼顶,耀武扬威,对他喊话,向他叫板,他又何惧之有?

       可是,当爱德华费力地爬上三十九层高楼楼顶,又攀上高楼顶上的槌圆形拱顶,还没来得及站稳脚跟,就被一只看不见的黑手,冷不防,在他的后背上,猛推了一把,爱德华踉跄了一下,一头跌落下去。虽然上帝让一棵千年老槐树伸出它那枯瘦的枝丫,试图拦住他迅速下落的身体,却没能抵挡住魔鬼的法力,爱德华还是像一颗耀眼的晨星一般,瞬间殒落。”

       老曹在大学念书的时候,英文名字就叫爱德华。

       赵梦绮见我看完那段文字,抬起头迷惑地看着她,就开始给我讲述说;

       他给我托梦时,也说他是爱德华。我说你不是曹轩辕吗?怎么又叫爱德华了呢?他说你怎么忘了,我不是告诉过你吗,我上大学时,给自己起了个英文名字吗?我的英文名字就叫爱德华呀。我这才想起,可不是吗?老曹跟我说过他上大学时起了一个英文名叫爱德华。那书里的爱德华就是老曹啊。

       他说他得罪了不少人,因为不承认党校学历,把副书记和党校领导得罪了,也得罪了一批中小学老师。因为他们拿的都是党校学历。我和教委坚持不承认党校学历,影响他们晋级和评职称。因为国民教育学历要参加全国统考,他们考不上,党校是省里自己出题考试,可以互相打小抄,监考不严,监考老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参加考试,都能被录取,只要录取备了案,一年寒暑假两次去面授十几天课。面授一门结业考试一门,就算大功告成,就等着稳拿毕业证书了。所以那些没有文凭的中小学老师,都喜欢上党校,有的县市党校,只要你交上学费,去不去念书都能毕业拿到文凭。可是我那时候太认死埋,不懂得灵活,就是坚持不承认党校学历,得罪了一大批人。

       还有,一些领导知道我和省里那个女部长是同学,就找我帮他们送礼,大多数都是送钱,目的就是想提拔。有时我就当面说,这不等于是买官卖官吗?我干不了这种事。弄得有些领导下不来台,对我就非常不满。其实事后我也挺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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