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弥补寒假时不给田佳新回信的亏欠,也为了信守自己对田佳新曾许的诺言,放暑假两个星期之后,我主动地给田佳新写了信。

  那天夜里,狂风大作,雷电交加,在窗外光与影,雨与树的交错纠缠中,我突然的非常非常思念我们的“四人帮”,思念我们一起笑,一起闹的快乐日子,我的心里塞满了重回过去的欲望,同时一种无法排遣的疼痛悄然袭来,我绝望的发现,一切都已经远去了,丽现实的离开了学校,芬永远的消失在世界的尽头,四个人,如今只剩下两个,而剩下的我们,不久也要不得不分开。四个人的群体,这么快就解体消失了,那些曾经永远在一起的誓言,轻而易举的被无奈的现实击得粉碎,我还没来得及感受伤心,一切已然消失。

  我在信里问田佳新:“我们俩还能坚持多久?我们会不会也在彼此思念的时候,痛苦的发现相见已成梦想?……”信写到最后变成了抽噎和不眠。

  信寄出后的第三天上午,我正和姐姐在自留地里给玉米锄苗,我双手挥舞着铁锄,多余的幼苗和杂草,混着新翻的泥土的味道,顺势躺倒在我的脚下,我一步一步的向前,被整理过的幼苗一步一步的退后,整齐划一的轨迹,让我有一种不可名状的成就感,而田佳新就是在我这种自娱的成就感中,突然梦幻般出现在我的视野中,她站在田畴上,似笑非笑的看着我,干燥的黄发用一块淡绿的手帕梳成马尾,小巧的身躯羞涩地躲在宽大的碎花衬衣和烟青色的裤子里,她右手牵着我的弟弟,左手朝我晃晃,非常兴奋的高声说:“小青!小弟真认识这地方啊!你果然在这!”

  我还没有从惊异中回过神来,田佳新就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锄地累不累,小青?”她笑笑的问。

  “不——累——是鬼!”对她的到来深感意外的我激动的声音都有点沙哑,“你怎么会来?”

  “看到你的信,就更想你了,所以今天就来了。”她那双小眼睛笑望着我,边说边拿过我手中的锄。

  “小青,快跟你同学回家吧。别让同学在这里挨晒。”姐姐催促着我说。

  “没事的姐姐,我们一起锄完苗再回家。我锄地很在行的。”田佳新抢着说道。

  “嘁,穿成这样还锄地,衣服脏了可没得换。”我真心的取笑她。

  “没事,我带来了换洗的衣服。”她得意的看着我,扭了扭双肩。

  “真的?你真的不走了吗?”

  “今——天——住——下。”她一字一顿的笑道。

  我高兴地手舞足蹈,一会儿拍拍她的头,一会儿揪揪她的耳,她只是一个劲的笑着躲着,挥动着手里的锄头,像模像样的和姐姐并肩前行,我忘乎所以的跟在她的身后,踩着她在新鲜泥土上留下的脚印,踩一下说一句:“踏雪无痕……雁过无声……”

  田佳新抿着小嘴嗤笑了一阵,揶揄道:“是啊,鬼无影,魂无声——”

  我一下子噎住,愣愣了一会儿,田佳新的嗤笑更深了,她偷眼看我,稍转过头去和姐姐努了努嘴,姐姐冲田佳新伸伸大拇指,又冲我点点头说:“这回遇到厉害的了吧,让你天天说嘴,活该了!”

  然后,她们一起呵呵大笑起来,连一旁的小弟也不明所以的跟着大笑,我终于也憋不住的笑了,但仍不服气的跟在田佳新身后,亦步亦趋,踩一个脚印说一句:“踩,踩,踩小人。”踩一个脚印说一句:“踩得小人不喘气!”弟弟学着我的样子,跟在姐姐身后也踩小人,也踩一下说一句:“踩,踩,踩小人。”“踩得小人不喘气。”

  前面姐妹挥汗如雨,舞锄如风,后面姐弟调皮嬉笑,舞步蹒跚,脚下是褐色的土地,远近是满眼的翠绿,淡蓝的天空和青灰色的地平线在天际画了一个优美的弧线,藏青色的小燕子掠着我们的笑声,吱喳着低空飞过头顶,使寂寞的空气立时弥漫了生气,——这是多么绝美的有声油画啊!这幅画里有亲情、有友情、有乡情、有景情……有我这一生再也找不回来的快乐之情,我的快乐都留在了这幅绝美的画里了……? ? ?


本网站作品著作权归作者本人所有,凡发表在网站的文章,未经作者本人授权,不得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