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快乐的日子也有阴天的时候,我们的情谊再深也开始有了摩擦甚或误会。我们的矛盾起于我的一个无心的玩笑,那是我们之间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闹矛盾。

  因为我的作文得奖,我成了全校的名人,开完全年级表彰大会之后,我被校团委任命为学校广播组组长、固定撰稿人和播音员之一,我的生活开始忙碌,周一的晨会和周五的中午我都在广播室对着全校广播,其余休息时间不是在广播室审稿就是在教室写稿,总之,和田佳新她们在一起的时间少了,甚至有时连吃饭的时间都凑不到一起,丽和芬还好,到了吃饭时间一点也不耽误,准时食堂报到,而田佳新总是在等我,往往等了半天也看不见我的人影,自己就拿着饭盆无精打采的去食堂买饭。后来,她看总是等不到我,就很个性的创造了“田氏买饭法”:早晨买中午和晚上的饭,也就是说她一天三顿有两顿在吃冷饭并且没有炒菜。这一创举不胫而走,很多无聊之人都在议论她的脑子是不是发昏,丽和芬告诉我时,连我都觉得不可思议。

  摩擦终于来了,那天我照旧在广播室审稿,广播组的一个A同学笑着说:“你们班的那个田佳新是不是很怪啊?守着食堂还整天的吃冷饭,据说她是为节省时间学习,也真够刻苦的。”

  我突然很想开个玩笑,我就是这样,刚想做什么事嘴巴就先于大脑的行动了,我头也没抬的闷声说;“嗯,她被魔症了呗。”

  “啊,真有这事?”那个A同学睁大了眼睛。

  我意识到玩笑开大了,连忙抬头解释说:“我瞎说呢!逗你玩,她有自己的主见,脑瓜聪明着呢。”

  可能是我刚才的闷声闷气让那个A同学错觉的以为我不是开玩笑,所以,无论我怎样的收回原话他都不信,或许在他的眼里解释就是掩饰,我懒得理他,“干嘛跟他解释,反正田佳新又不是真的魔症了。”我在心里说。

  但是事情却没有就此结束,之后几天,偶尔和田佳新走在路上就看见有人对她指指点点,小声议论,我们谁都没有在意,可偏偏就是这种反应更造成了一种我们默认的态度。

  那天傍晚,我在宿舍洗头,田佳新和丽、芬三个人打水回来的路上,在学校仓库门口看见了一只刺猬。后来田佳新跟我描述说这只刺猬当时正在昂首挺胸的走,神态安详又充满自信,浑身的尖刺一个一个的竖着,白色的有点透明很像冬天里房檐下的冰凌,又像无数个雨滴滴在白色的湖水里,溅起的千万个倒锥形的水泡。田佳新说她不知怎么就突然想起自己经常做的那个同样的梦:一个人被雨幕包围着,总想数清面前有多少滴雨珠,却总也数不清,最后急得醒了。她看着面前小刺猬身上的一个个小刺,越看越觉得变成了梦中的雨滴,于是她跟着刺猬,一直跟到刺猬走到仓库西北角的木栅旁不动了。她就开始数,嘴里嘀嘀咕咕的:一、二、三、四……,傍晚的阴暗笼罩着她,她的干燥的黄色的短发披散在前额,遮住了半个脸,她弓着身,表情十分投入,她完全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大概由于太过专注,她的眼睛变得冷峻呆滞,芬和丽早就被刺猬吓跑了,只有田佳新一个人在做这些事。然后,不可避免的事情发生了。

  那天在广播组议论田佳新的A同学正好目睹了这一幕,于是,他把他的广播才能发挥到极致,他叫来很多同学围观,要看看这个被魔症的人如何表演。可怜的田佳新根本没有注意到,此时她的周围布散了那么多的观众,当她终于数累了——她后来说她是数累了可仍是没数清——直起身,抬起头时,她惊愕的发现人们好奇和讥讽的眼光,她还震悚得听到A同学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闫青说的没错,她是魔症了,还真是……”

  “噢,原来被魔症的人这种表情啊!”

  “我只听说,没见过。”

  “快躲开,别打人吧她?”

  ……

  田佳新当时就气炸了肺,她冲着离她最近的A同学吼道:“你说谁魔症了?你妈才魔症了!”

  A同学被她这一骂更确定了他的猜测,他根本理都不理田佳新,转头对身边的人说:“魔症的人都这样,据说她根本听不懂别人说什么,闫青可是她好朋友还能瞎说她。”

  田佳新又羞又气,听到闫青两个字顾不得脚底的一暖瓶的开水,一脚踹了下去,一团白色的云雾立刻蒸腾出来,消散在四际,田佳新就从这团云雾中蹿过去,顺手给了A同学一巴掌,然后一路狂奔飞回宿舍。

  我用毛巾搓着发梢,听丽和芬战战兢兢的说着小刺猬啥样啥样,正想着马上跑去找田佳新一起看的时候,宿舍的门被“咚”的一声撞开了,田佳新脸色苍白,双手发抖的跌进来,吓了我们一跳,“让刺猬咬了吧?看变成这样。”丽瞅着田佳新关切的问。

  田佳新一句话不说,一步摇到我跟前,用一根手指指着我,突然就流下泪来,我慌了,急忙抱住她的胳膊,小心翼翼的问:“真的被咬了,哪伤了,啊?快说呀……急死人了!”

  田佳新一下子双腿发软,整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我的手臂上,然后呜呜的哭,哭一会儿她说一会儿,等我们将她断续的语言组织完整,我震惊的无法呼吸,第一反应就是我失去了一个好朋友,第二反应就是我要解释那天的经过,第三反应就是A同学你等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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