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十日是值得高兴的一天,我们不仅盼来了语文老师,而且我们这次真的可以住宿了,虽然是用教室临时充当的一个三十多人的大宿舍,床铺还是用砖和木板搭建的通铺,有点东北农村大车店的土炕味道,但是,比起每天披星戴月的奔波已经幸福得堪比天堂了,更何况“四人帮”还能够一字排开的由邻桌升格为邻床。

  总之,那段日子我们真是快乐的忘记了时间的脚步,在紧张的学习和清甜的友谊中,转眼寒假临近了,我小姨等不到我听完期末成绩就让我请假提前离校,带我回了几百里外的老家过春节。我已经快五年没回老家了,那些儿时的同伴重新聚在一起,和他们整天的流连于山间、冰河、松涛之中,我乐不思蜀,一眨眼四周的寒假很快被我挥霍一空,我都没来得及思念“四人帮”里的那三位,就该启程回校了。

  记得回校前小姨数落我说:“玩疯了,同学来了两封信,没见你回一封,看你回去怎么面对人家。”

  我理直气壮的回答:“那是我好朋友告诉我作业,她说了不用回信。”

  “人家是客气。”

  “不是,她说我肯定会整天游山玩水没空回信的,她都羡慕死我了,她可没见过山。”我得意的告诉小姨。

  的确,当我到达老家的第三天,田佳新的第一封信就到了,她在信里很详细的写了老师布置的作业和我的期末成绩,第二封信是在春节后收到的,无非就是写她在家的流水账,像交代工作似的,然后就是写她怎样怎样地盼着春节快点结束,看得我毫无兴趣,并对她的恋校情结嗤之以鼻,两封信的结尾都同样的会附加一句:“很快乐吧你?忙就不用回信了。”所以,我理所当然的没有回她一封。

  余兴未尽的返回学校,田佳新,芬还有丽我们互相给了对方小小的拥抱,田佳新歪着她的小脑袋观察了我一会儿,瘪瘪嘴说:“又黑又瘦。”

  “没有啊。”我说。

  “是啊,哪有啊?”芬说。

  “佳新就是瞎琢磨,你都不知道你提前走的那几天她还担心你会转学呢。呵呵……”丽嘲笑着田佳新对我说。

  “可不,我当时真这么想过,说来还真可笑哈,小青这不又回来了么?”田佳新一点也不恼丽的嘲笑。

  “什么叫‘又’啊,我压根就没想过转学,我可舍不得‘四人帮’。”我晃晃脑袋,辫梢长长的一甩,我想那样子一定潇洒极了,因为我还没笑完,她们三个人一拥而上就把我给抱了起来,一边胳肢我一边说:“看你敢想!”我笑得差点背气,赶紧投降讨饶:“姐姐们……姐姐们……”叫的那叫一个亲。

  “好啦,好啦,别弄她啦,一会儿喘岔气了,来,小青,给你的。”田佳新说着搬开芬和丽使劲拽着我的手,从衣兜里掏出一大把五颜六色的东西。

  “什么呀?”我疑惑的问。

  “佳新给你缠的皮筋,你梳头时不总是被皮筋绞头发揪得头皮疼嘛。”丽抢着告诉我说。

  我接过来,看见一个一个的橡胶皮筋上都细心的缠绕着一圈一圈柔软细致的绒线丝绳,亮亮滑滑的像绸缎旗袍上的盘扣,每一个都漂亮得小巧妩媚。

  “还不赶紧换上。”芬扳过我的肩膀,田佳新就势把我的两根长辫子揪过来,麻利而小心的绕下辫梢上的褐黄色胶皮筋,又一圈一圈绕上她给我加工的绿色绒线皮筋盘扣,“真好看,黑亮的头发配上这水绿的发带,啧啧,真是好看!”她用手抚摸着我的辫梢,眼里是无尽的欣羡,“要是我也有这么一头黑发多好。”

  “哎,据说把头发剃光了就可以憋黑了,要不佳新你试试?”芬坏坏的看着田佳新笑着说。

  “你就缺德吧,我现在还不想当尼姑。”田佳新恨恨的骂着。

  “那你想找啥样的夫君?哎……别说不想。”丽凑趣的说道。

  “是啊,找啥样的?说说嘛!”我和芬也伸过头来目不转睛的望着田佳新,她囧得飞红了脸,伸出手照着丽的头就是一拳,“是你思春了吧?还饶上我。”“哎呀,真没劲,又没有外人,就我们姐妹,还不说实话。”丽显然的撒起娇来,还拉上我们当盟友,“你俩说是不是呀?”

  “是呀,佳新,没关系,说说看。”芬拽着她的胳膊左右摇晃。

  田佳新盯着我,想了一会儿,然后像下定决心似的说:“如果他是一个军人,我就嫁给他。”

  “为什么?”三个人同时惊呼。

  “我喜欢那身衣服,觉得特神气。”田佳新说。

  “你是喜欢衣服还是人?”我问。

  “衣服,人没想过。”

  “你还不如自己穿了。”芬说。

  “我自己要是能穿上的话,我就不找夫君。”田佳新的眼里又流露出她特有的执拗。

  “真怪!我啊,要找一棵大树,我是那藤,只有依靠大树才能很好的生存。男的必须是我的靠山。”丽是一个很实际的人,她的思想有着农民般的朴实。

  “你真现实。如果某一天走在大街上我们不期而遇,彼此都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就像贾宝玉初见林黛玉时一样,那么,这个人就是我认定的夫君。”芬是我们四人中最浪漫的一个,喜欢《红楼梦》,更喜欢做梦。

  该我了,三个人齐刷刷的把眼睛都射向了我,说实话到目前为止我还真没仔细想过这个问题,我天生好动,又向往远游,喜欢过一种自由自在的与大自然相拥相依的生活,在我狭隘的意识里地质勘探队员的生活是一种最完满的浪漫和自由,我曾经的理想就想做一名地质队员,所以,我想了想对她们轻轻的说:“假如他是一个地质勘探队员,我就嫁给他。”

  “嘁,你和佳新还真是臭味相投。”丽不屑地说。

  “你俩的想法惊人的一样啊。”芬也附和着说,“依我看,干脆你俩过一辈子吧,嫁什么人啊?”

  “我看也是,一对天真棒槌!”丽笑骂了一句转身就跑。

  “反了你了,看我怎么收拾你,小丫头!”田佳新笑着追了过去。剩下我和芬一个劲地给她们呐喊助威:“加油,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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