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瞧着剑持消失在楼梯间,我忽然觉得心底空落落的,忍不住又一次手贱掏出了手机。刷了刷朋友圈,一打开,跳入眼帘的就是微商的连续发了四五个面膜水膜广告。看了一圈,觉得没什么好刷的,就刷了刷微博,却发现微博热搜榜首居然是某张姓女明星去路边摊吃烧烤。

  明星去哪儿吃烧烤跟我有关系么?我放下了手机,就这么一来,又消耗了2%的电量。

  写完了数据分析后,我又瞎扯了一通结论、研究意义以及不足之处。哎,什么研究意义,不都是自己吹出来的?就这么闭关写了一下午论文后,低头一看,竟然不知不觉也五点半了。

  看了眼字数,2087个单词,算了,这一时半会也编不下去,我起身收拾东西准备回家躺尸,明天再来接着干论文。回去煮个螺蛳粉,放点小青菜再打个蛋下去,阴雨天的治愈系晚餐非它莫属。

  铅灰色的天空中落下了细雨,把一股凉意带到了地面上。我裹紧了围巾,快步走到食堂买了份三明治作为明天的早饭,而后出了校门,快步往住处的方向走去。

  站在住处的门口,我从包里掏出了钥匙开门。可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钥匙完全没法转动门锁。我逆时针顺时针来回转,钥匙和门锁就是无法产生化学反应。

  定睛一看,我瞬间傻眼了——这钥匙明显比住处的钥匙小啊!我来不及管这把钥匙到底是用来干嘛的,赶紧打开我书包,把手伸进内袋和书包深处,跟挖宝藏般地死命挖。结果只从内袋里搜出了自己的学生卡还有一张面值五千的越南盾纸币……为啥这张实际价值不过一块多人民币的钞票都还在?

  钥匙呢?我把书包里的书和材料全都拿了出来,可是住处的钥匙似乎就是在跟我捉迷藏,任凭我怎么找,它就是不露面。裤子和上衣的口袋,都是空空如也。打开了书包的外袋,却只抽出了自己的美宝莲口红,以及一张去年1月从上海飞越南岘港的机票。当时考研结束后想好好调整一下,季玄青年底正好要清年假,我们俩就一同去岘港玩了一遭。

  这张没有任何用处,并且早就被我遗忘的的机票都能出现在包里,为什么钥匙它就是要跟我捉迷藏啊?这不是我第一次忘记带钥匙,可为啥偏偏是今天?算了,先想想今晚去哪儿过夜再说。

  平复大脑后,我赶紧发了一条朋友圈状态:万票,本傻子忘了带钥匙,舍友还回不来,有木有小伙伴能收留啊啊啊啊!

  当然,这条状态屏蔽了所有的家人。发完状态,我打了个微信电话给郑惠棋,希望她能收留我。

  “嘟嘟嘟……”微信语音的铃声仿佛持续了十几秒,可就是不肯转化为接通声。

  拜托……拜托啊快点接啊……我小声默念着。

  她迟迟没有接,我一脸绝望地按下了那个刺眼的红色挂断键。这时,微信圈显示了一个红底白色的“5”——5个人给我回复了。

  点开一看,我差点没晕过去,居然三个是点赞的,这特么是闲着无聊看热闹么?评论区两个的评论里,一个是王世晨,回了句“熏疼你”。

  另一个评论,是简蔚凡的,他写的是:你咋了?

  他上次跟我联系,是来这里第一天时,他给我那天发的票圈点赞,然而眼下我并没有心思回复他。

  “叮铃铃”,这个微信电话的铃声此刻简直就是希望之声!低头一看,是郑惠棋!

  “汐让你怎么了?我刚刚在亚超买东西没听见。”

  “我今天忘带钥匙了,舍友今晚不回来,你能不能收留我一下?”我的心在扑通扑通地跳动。

  “啊?行的……”就在“行的”之后,听筒对面突然陷入了真空的寂静。

  “喂?喂?是信号不好么?”我的心脏几乎跳到了嗓子眼,低头一看,手机并没有显示微信电话的界面,而是一片黑镜,在昏暗的灯光下模糊映着我的脸庞。

  我徒劳地拼命按开机键,乞求着手机能够赶紧亮起那片拯救我的希望之光。然而不管我怎么按开机键,它都没有任何反应。黑色的屏幕仿佛就是一个方形的黑洞,什么东西都无法从里头传出来。我记得到家时手机还有差不多20%的电量,可是不管我怎么按开机键,手机屏幕的光仿佛就掉进了黑洞,无法逃逸出来。

  我蹲在了地上,望着外头的漆黑夜色。不用问了,手机的电池绝对出问题了。

  我还能去找谁?左右邻居我们都不熟,我也没这个胆量去敲邻居家的门。

  哎等等,图书馆?就在我的大脑快停止运转时,图书馆的灯光在脑中亮了起来。主图书馆的负一楼是通宵开放的,而且负一楼有个很大的休息区,那里有枕头什么的。学生在图书馆通宵奋战时,不少人都会到负一楼去小憩一下。

  我赶紧下了楼,往公交站走过去。外面天色已经全黑了,我实在不敢一个人走半个多小时去学校。小区到公交站不过短短两三百米的距离,可当我迎面遇见了两个非裔面孔时,我还是吓得起了身鸡皮疙瘩,赶忙低下了头,不敢与他们产生任何对视。

  在细雨中瑟瑟发抖地等了十几分钟,开往学校方向的巴士总算来了。明明车厢比外头要暖和,可在车门关闭的瞬间,我只觉得车厢封闭得让人透不过气。

  车上的人并不多,坐在我前面的是个黑人姑娘,绑着一头脏辫,身上散发着浓浓的香水味。她斜靠在窗边,聚精会神地沉浸在耳机里的音乐,大拇指在滑动着手机屏幕。

  我刚拿出耳机想插进手机听音乐,却突然想起自己的手机完全没电了,只得默默将耳机放回了书包里,侧过头,透过窗户上的雨点,呆呆望着夜色下不断从我眼前闪过的路灯,忽然之间觉得这座雨中的英伦小城对我极其极其不友好。

  如果这是在家属院该多好?那时放学回家如果忘带钥匙,爸妈又没回来,我就可以去楼上楼下地敲门,反正整栋家属楼的人全认识,根本不存在什么流落外头的可能性啊!

  仿佛过了好久好久,我听到了巴士到达大学站的播报声。下站的瞬间,一股冷风夹杂着冷飕飕的雨点朝我扑面而来,我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肚子饿得咕咕直叫,要不是自己一时大意,这个点我早就吃上了一碗热辣辣的螺蛳粉,配着《蜡笔小新》下饭。

  双脚踏上站台的瞬间,我撑开了自己的雨伞,快步往学校走去。夜色之中,图书馆的灯光仿佛是雨夜里的星星,在凉飕飕的夜中隐隐约约散发着点点温暖的光。

  在食堂简单吃了份意面填肚子后,我一路快走来到了图书馆。就在走进馆内的一霎那,我感觉自己总算走进了一个还算温暖的春天。

  借阅台的墙壁上,电子时钟显示现在是晚上七点二十了。眼下去负一楼的休息区为时尚早,我来到了二楼,打开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接着捣腾论文。当我插上笔记本充电器时,我又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既然知道给笔记本电脑带充电器,为什么明知道手机电量不够,还能忘了带充电器?

  打开了笔记本后,我没急着写论文,而是习惯性地打开了微博——开工前,划划水是必备的。一打开,右下角又一次提示,我有一条来自未关注人的私信。

  突然间,我头顶上的小灯泡又一次亮了起来:微博私信,我关注了郑惠棋的微博啊!

  我赶忙打开了微博私信界面,在联系人中找到了郑惠棋,而后马上给她发了微博信息:我现在在学校图书馆,我手机没电了,你晚上能收留我么?虽然我知道微博私信她更不会及时看到,可也只能试一试了。

  简单刷了一会微博后,我接着打开了自己的论文文档,拖动到了数据分析的部分。在我敲下第一个字之前,我又看了看微博私信,郑惠棋并没有回复。

  我打开了自己的论文,试图往“数据分析”部分补充一些信息。然而我压根没法集中注意力,没多久就会满怀期待地打开微博界面,然后一脸绝望地接着回到论文的界面。

  “你还没回去么?”我正对着一行行英文发呆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又在我耳边响起。

  “你还在图书馆?”当我抬头看到那双满是星星的眼睛时,我突然觉得剑持就像是一阵暖风,把方才所有的不顺都吹到了九霄云外。

  “小组讨论才结束呀,你还在写论文么?”说完话,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机。这时,我忽然发现他的手机是苹果机。

  要不要问问他带没带充电器?突然之间,我冒出了这个念头。

  “是呀,你们小组讨论了这么久?”我先把话接了下去,嘴里在酝酿着该怎么开口。

  “嗯,一个期中课题,6个人一起做的。”

  “你吃晚饭了么?”我的心脏跳动速度开始一点点加快,本来都想直接求助了,可话到嘴边,竟然变成了中国人最爱说的那句“你吃饭了么”。

  他眨了下双眼,长长的睫毛就像蝴蝶的翅膀般在轻轻抖动,嘴角露出了个极其可爱的笑,“我发现中国人似乎很喜欢问‘你吃了么’。之前我导师招了个中国女孩当RA(助理研究员),她经常会问‘你吃了么’?”

  “食物是生存的基本需求啊。”我将“民以食为天”用大白话翻译成了英文,那句“请问你有没有带充电器”又从嘴边一路往下滑,滑进了胃部。

  “所以,”他顿了顿,两道剑眉向上一挑,露了个有些调侃的笑,“你吃饭了么?”

  刚刚就在眉毛向上扬起时,我忽然察觉到他今天不一样的地方:先前浓密的剑眉不再那么密集,而是深浅恰到好处,修得整整齐齐,整个人显得分外清爽。

  “吃了呀,”盯着那两道眉毛,我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空气中多了一种叫“勇气”的气体,“那个……不好意思问你下,你带苹果充电器了么?我手机没电了……”

  “在我宿舍里,我马上回去给你拿。”几乎在我话音一落时,他就给了我肯定的答复,没有半点犹豫和停顿。

  他正要转过身时,我喊住了他,“哎,那不用麻烦你呀,你还得回宿舍又回来。”

  嘴上是这么说,可我其实半是狂喜,半是惊讶——他居然就这么爽快!

  “学校宿舍离图书馆很近的,我马上回来。”他回头望着我,而后转过身,快步往一楼走去,而后飞快下了楼梯,留我在座位上一脸诧异,觉得自己掉进了一个恍恍惚惚的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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