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秘密一直严密的保密着。因为后来那家亲戚搬迁去了南方,送给小男孩儿的那家人家,也搬到城里去了。就更没有人知道这个绝对的秘密了。小何洁病休了一段时间,也随着爸妈工作调动去了河北,上中学上大学,恋爱结婚生孩子,也早就把这事彻底忘掉了,

       可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当人有了一些年纪的时候,就开始常常回忆往事了。而那个刚出生她怀里睡了三天的小男孩儿,自从何洁跟着丈夫调到北京工作,就会莫名其妙地常常在她的梦境里出现。令她感到既莫名其妙又魂牵梦绕。

       现在,本来因为高明的出走,和一系列事件的发生,调到北京以后,她下决心永远离是非之地,也永远忘掉曾经令她她悲痛欲绝的三江,忘掉与三江一切有关的是与非。可是,那个该死的陈成,仗着送过她几回礼物,就又不依不饶地要挟她,非要叫她找白小丽说情,要买下红旗厂那块地,搞什么旅游开发。为三江的经济发展作一点贡献。

       狗屁的贡献!还不是看中了那是一块肥肉,有利可图,想大捞一把。现在连无论什么奸商都学会了满嘴寇冤堂皇满肚子私欲私利那一套官场上的官话套话了。

       三江啊三江,你生了我养了我,却又坑害了我,你是我魂牵梦绕的故乡,也是我肝肠寸断的伤心之地。虽然时过境迁了二十几年,早已没有人知道那个曾经骄傲不可一世的小天使,在她最热爱的那片土地上,曾经被至今也不知道是什么人的一个暴徒玷污过,不该延生的那个小生命,现在也已经是二十好几三十而立的大男人了,也不知是死是活,现在何处。那个暴徒那个强奸犯,一定是三江人,也一定是认得她的人。是早就在后面尾随着她,乘她不备对她下手的。何洁至今也还后悔,当年自己那么点个小女孩子,怎么就敢一个人穿越那片小树林,为什么没有和小伙伴一块走大路?难道这真就是命吗?命中注定她就该有此一劫?

       对于此,她不能不感谢高明,他从来没有对任何人,在任何场合,向任何人透露过半点不利于她的消息。尽管高明当年并不知道具体的细节,但他至少知道她突然休学,后来就再也没有回到学校去过。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人们也一定会有许多猜测和流言。她就曾听奶奶说过,有人就说她叫歹徒劫持了,受了污辱;也兴许叫坏蛋弄破了身,吓得不敢再在三江呆下去了。这样的传言高明不可能没有所闻,可是高明却从来没对任何说过半句,哪怕是随便聊天闲扯也从未向任何人透露过一丝一毫。这也是她感谢高明信任高明愿意和他交往相处的主要原因。

       现在,儿子在上海,女儿在澳大利亚。一年也见不了几回面。到了北京以后,她更是常常思念儿女,不知为什么在思念远在异乡的儿女的时候,竟然会有另一个影子时隐时现地浮现出来,她始终看不清楚那个男孩儿的面容,却能感觉到他的心跳。和一种奇异的声音;妈妈,你好狠心哪!你生了我,却一天也没养育过我。不管我的死活。你还配做一个母亲吗?

       何洁近来常常会被这种噩梦惊醒。所以当她在街上偶然碰上白小丽,又早已知道白小丽到她的故乡三江市任市委书记时,就格外感到亲切,像是有一肚子话要向她倾述。脑海里甚至于冒出一个奇怪吓人的念头,想要请白小丽打听那个孩子的下落。

       可是何洁又马上否定了自己的这个吓人的想法。何况,就是她想找,如同大海里捞针,连个起马的线索都不知道,又到哪里去找呢?就算是找到了,如果那孩子问她,他的父亲是谁,她又怎么回答呢?她总不能说,她是在小树林里被一个蒙面暴徒强奸后生下的他吧?那个强奸犯,她连面都没照过,什么特征都没看到,只记住了他呼哧呼味喘着粗气的声音。那沙哑地像拉风箱一样的喘息声。

       而这种粗鲁沙哑的喘息声音,丁丽丽却时常能在夜半上厕所时,路过她爹妈的房间时听到,从虚掩的门缝里传出她爸爸丁百胜那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的声音,待到她结了婚以后,她才彻底明白那种声音意味着什么,是怎么发出的。因为刘晨压到她身上的时候,也会发出这种声音。

       只是刘晨越来越很少压到她身上了。即使是十天半个月从外地出差回来,他也总说太疲劳,需要好好休息,不上她的床,不和她同床共枕,一个人睡在书房里。而每当这种时候,丁丽丽就只能把被子蒙住头,在被窝里哭泣。直到流不完的泪水打湿了枕巾和枕头,

       而这时的丁百胜,不仅早已雄风不在,自从儿子自杀身亡,他自己也变得像一具行尸走肉。拖着脑出血后遗症的一条瘸腿,整天在屋子里转圈圈。可是他的脑海里却总浮现着一个场景,那片小树林,那小女孩子的疼痛和尖叫。还有那个小男孩儿,他终于打听到了那个小男孩儿的下落——铁西区二道街一户姓白的人家,那户人家给那孩子起名叫白中立。他曾经不止一次远远地看过那个孩子。模样儿特像那个女孩,那个高傲得像个小天使一般的何洁。

       当年学校里专管修理桌椅板凳的木工丁百胜。也常常远远地看着那个小天使蹦蹦跳跳地走出校门,朝东江桥那边走去。丁木匠就也常常远远地跟在后头。于是那天晚上他就再也忍受和控制不住成年成月日日夜夜煎熬着的肉欲的冲动,脱下自己的上衣,死死裹住她的头和嘴巴,把她按倒在小树林里一片开着小黄花的绿草地上……

       但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就那么一回,他就在她的小肚皮里种下了一颗种子,几个月以后就结出了一个小小的果实。但是不管怎么,那也算是他的亲生儿子亲骨肉呀。可是他却永远也不能也不敢相认。

       然而,越是在他感到自己就要走到生命尽头的时候,他就越是想告诉那个男孩子真相。告诉他谁是他的亲生母亲,谁是他的亲自父亲。所以丁百胜一直在盘算,在他行将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采用什么方式,揭开这个秘密。完成他有生之年的最后一次赎罪。

       他一边拖着瘸腿在屋子里转圈圉,一边在焦急地走向那个可怕的又必需走到的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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