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建民特意从一树珍珠的手里接过两棵树仔,仔细看了半天。在心里说:“这树种怎么和大姑传过来的树种一模一样呢?”心感诧异。

       “也就是说,红树中的一些品种是胎生仔,小树仔从母树上生出来,开始还带着胎衣,到了分娩的时候,从母体上分离出来,啪的一声!”他顺势在芒果的肩膀上用手掌拍了一下,把芒果拍得直咧嘴,虎牙都露了出来,继续说:“掉在了海滩的淤泥里,它遇地生根,长出小树。这种胎生的植物,恐怕在坐的还很少见到呢!” 一树珍珠说。

       鲜汤问:“为什么要胎生呢?”

       乐杜鹃回答说:“这几天我和一树珍珠、小叶榕、还有南海芭蕉在一起研究过了,这可能是幼小的小红树还经不起海水的浸泡,这样他就在母树的怀抱里,先长成幼苗,待自己有了一定的生存能力后,再从母体分娩,落到地上再慢慢长成大树。”朱荪说着,也从衣袋里掏出两粒种子不像种子、果实不像果实的标本:“大家看这就是去年我的一位同学去湛州带回来的桐花树的两个小树孩。”

       南珠儿接在手里仔细看了看,点点头说:“感情红树还会思维呢,能根据环境来确定自己繁育后代的方式,洪哥,你看这小树孩还挺漂亮呢!”

       洪建民说:“我读过法国一位植物学家写的书,书上说,树除了不会行走外,其他特征和人一样,也有思想。”

       南海芭蕉说:“书上说没说,树有没有思想器官?”

       洪建民说:“还真说了,说树的思想器官长在根和树干相接处稍下一点的地方。”

       水黄皮说:“看来以后我看到树,应该向他们招手。”

       鲜汤说:“我看应该向他们敬礼,感谢它们。”

       冷关公说:“应该尊重它们。红树林这种生态系统,对于抗拒赤潮等异常灾害具有特殊的作用。比如,上个世纪,嗯?”他摸了一下脑袋,眼睛向左上方斜了一眼,想了一下说:“对了,我在一些资料上看到,近年来,我国沿海特大赤潮时有发生,近海藻类繁殖突然增多,鱼类大面积死亡,给养殖业造成的经济损失极其严重。赤潮的出现主要是环境污染直接造成的,可在发生赤潮的地区,却出现一个十分特殊的现象。有红树林的地方,比如湛江,就基本上没有受到影响。” 

       小叶榕接着说道:“所以,红树林又有天然污染处理器的美称。它可从水中吸收丰 富的营养,这样,就能有效地抑制海洋生物的超常繁殖,减少赤潮发生。红树林具有生物多样性保护、湿地生态保护的多重作用。如生态功能价值、景观生态价值、湿地系统营造价值、风险及污水净化价值、乃至降低赤潮发生波次,等等。同时红树林还有很高的药用价值及林木经济用材价值,把这些价值如果都考虑进去,红树林简直就是一座宝藏呢!”

       小叶榕越讲越来劲,大家听得津津有味。一树珍珠听到这里也高兴地说:“我在大学读书时,曾参加了对中国红树植物药用状况和研究现状进行的调查。结果表明,中国共有红树植物20科37种,已发现具有药用价值的有23种,民间药用的红树植物主要有13种。已经有26种红树植物涉及到了化学成分的研究。其中木榄、秋茄、老鼠勒、榄李、海漆、木果楝、桐花树、白骨壤和玉蕊等研究较多。主要化合物结构类型包括二萜、三萜、甾体、黄酮、木脂素和生物碱等,显示抗菌、抗肿瘤、酶抑制、降压等多种生物活性,具有较高的药物开发应用价值。”

       一树珍珠扯了一下衣襟,进一步强调说:“红树林不仅在药用方面有较高的价值,尤其在环境保护方面更是功不可没的。上个世纪,广西沿海发生了近百年未遇的特大风暴潮,凡要堤外分布有红树林的地方,海堤就没有冲跨,经济损失就小。许多群众从切身利益中感受到红树林是他们的‘保护神’。”

       小叶榕接着说:“有一位华侨名叫郭春秧,还特地从南洋带回‘秋茄树’等红树种苗,进行育种栽植。我国红树林主要以广西红树林资源量最丰富,红树林面积占全国红树林面积的三分之一强。无论从种类,还是从分布范围上看,在太平洋西岸,我国的红树林都有一定的代表性。”

       “我看到一个资料,到目前为止,2007年我国沿海已发生赤潮82次,面积达11682平方公里。有资料显示,尽管有自然界等多方面的原因,但是,红树林的减少也不能说不是原因之一。”芒果说。

       南珠儿环顾一眼,说:“我上次来看到的红树林,主要从观赏的角度,或者从风景的角度看到红树林的美妙魅力,听大家的发言,我切实感到了红树林在更深的层面上还有我们迄今为止还没发现的功用呢。” 她今天没带隐形眼镜,扶了扶近视镜。

       南海芭蕉看了一眼鲜汤,总结说:“听明白了吗?这就是红树林,这就是红树林的价值。其实,红树林在我国并不是很稀有,在广东省过去就有50多万亩。现在在广西、广东、海南、台湾、福建和浙江南部沿岸都有分布,其中深圳、海口、三亚以及东南沿海、北部湾等地依然存在。只是近些年来,由于人们认识不足,局部砍伐严重,一些人急功近利,在沿海滩涂盲目上马一些项目,红树林越来越少。”

       “星星跟着月亮走,借光了,今天跟着专家们在一起真的长见识,开眼界了。”鲜汤说。

       洪建民看看表,说:“时间不早了,明天还要走远路,今天就到这吧。”

       南海芭蕉说:“警民,明天可别忘了带上地图,还有指北针。好,就这样,明天的太阳一定会更美丽。晚安!”

       在回寝室的时候,南珠儿对洪建民说:“一年的时间也差不多过去了,我们以《盘点》为题各自写一首诗,明天早晨交卷,你看如何?”

       洪建民说:“好!我接受挑战。”

       回到房间,洪建民再次想起了白泉老人的话,久久不能睡去,他开始盘点这一年的行程了。他按照南珠儿的意见写了一首诗:

 

       《白泉》

 

       我不能合并一棵红树

       风雨里的牡丹  

       也不能合并一个统一的行动

       不是的  一个人有时要点燃许多火炬

       在世界的中心  投入许多酸痛  

       白泉返回故乡

 

       盘点一年的行程  没有一个中心

       也没有一个不中意的目标

       有没有一匹骏马  我骑上去追赶你的身影

       像您那样踏遍四方关隘

       扬鞭四野  心情好的时候远走他乡  

       累了  到窗前打开月亮  晒晒肚子

       心中的歌开出遍地的花朵

 

       南珠儿先想起这一年又在飘泊中,度去了好多时日,艰辛的付出,取得的业绩尽管也是炙人的,但在这人生的旅途,如果命运不是让她遇到了洪建民,或者说让她参与了白泉重逢定理的推导工作,虽然不一定就寂寞,可是将会多么地没有情趣。她刚刚听过了关于红树的介绍,也是深有感触的。红树幼仔在海上漂泊的生命历程,尽管早也知道,现在经一树珍珠等人这么一说,她仿佛真的看到了红树仔在海面上漂泊的历程。她甚至再一次想到了王府井那天晚上,当她脱下外衣送到洪建民手里的时候,洪建民连思索都没思索,就给挂在了衣橱里。这生活中的一个小小细节,是不是有某种人生的默契?尤其洪建民选的大菠萝,一想起来就感到好笑。她也想到不久的将来,她就要告别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洪建民,去见外婆了,更是一阵心痛。她甚至想马上到洪建民的房间里去,看看他现在的诗作完了没有,或者还像以前那样,和洪建民在一起研究一会儿白泉重逢定理,也许会有更好的新发现,来充实自己的电影剧本;特别是她和洪建民共同度过的那个夜晚,将让她终生记住红茄冬宾馆这个名字。她毕竟是第一次和一个男人住在一个屋里,在一起分享过这人间夜色,研究过工作上一些具体的步骤,探讨过白泉重逢定理的环保意义。或者看看他的诗,盘点到哪一个阶段了?盘点完了没有?接着她又想到自己可能将不久人世,我怎样才能把洪建民的悲伤降低到最小呢?可是,南珠儿想归想,她没有动。她想,我也不管你盘点到哪了,我还是先自己盘点一下自己的一年生活吧:

 

       《盘  点》

 

       拍拍流去的日子  眼前很多道路

       铺满了文字  忽然有棵秋茄树

       摇着风景  呼云唤雨

       路边的水妖  也许是探向风中的稻穗

       借助缠绵的乐曲开拓日月的糖

       有多少动人的故事在这儿相聚

       有一些词汇已经长出了耳朵

       次第排开人世的角色  

       未曾盘点掀动了恻隐的心

       你魔术般的从天空搬来耀眼的星辰

       照亮惨淡的内心  一间寒冷的屋子

       让最后的生命发出温暖的光芒

       谁在抚摸我寂寥的双肩  

 

       她想着想着,睡着了。她做了一个梦。在梦里,她始终在寻找小时候用过的一个饭盒,那是外婆给她买的,可是那个饭盒她记不起放在哪儿了。她正着急的时候,她发现洪建民从对面走过来,对她说:“你看那边。”她回头看了一眼,什么也没有,再回过头的时候,她发现洪建民手里拿着的饭盒,正是自己要找的那个饭盒,洪建民说:“我是来给你送饭盒来的,那天我借去装白泉重逢定理了。”当她刚把饭盒接过来,她发现自己已经站在山顶上了。

       这时洪建民忽然变成了一棵秋茄树,摇曳着满树的枝条。她揉了一下眼睛,当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洪建民还是洪建民,笑着张开双臂,可是一转眼又变成了清澈的瀑布,清洁的水帘从山顶飘泻下去,阳光从身后照过来,她向瀑布俯视过去,看见洪建民的两只臂膀化作一道美丽的彩虹,把她抱了起来,开始在天空上飞,后来不知怎的就进了王府井红茄冬宾馆,她就听洪建民,在那不停地说:“白泉,什么是全人类的白泉,为了全人类的白泉-----”,她特别想安定一会儿,可是洪建民就是在那不停地喋喋不休地在那讲“白泉”,她低头一看,发现餐桌上不知什么时候放了一个纸板,自己在上面写了“肃静”两个字,她就把纸板举起来,洪建民看到上面的字,静了一小会儿。

       当她再次抬起头来看洪建民的时候,发现洪建民不知上哪去了,桌子上放着她要找的那个饭盒。过了一会儿,她接到一个短信,是洪建民发来的:“南珠儿,你在哪?”她想了一下,好像洪建民不是和她一起出来的,她记起来了,她曾经给洪建民发过一条短信:“洪哥,在王府井东南侧有一家新华书店,向东走,有一家川菜馆名叫东方小厨,我已经从传媒大学出来,你在那里等我,一会儿就到。”可是,现在自己却跑到红茄冬宾馆来了,她立即发短信告诉他:“建民,我在东方小厨这边临窗的座位啊,你那边太闷,麻烦你出来,右后转弯20米,就到了,真不好意思。” 

       过了一会儿,洪建民过来了,手里还是拿着刚才她要找的自己小时候用过那个饭盒。可是到了近前,却发现他手里拿着一本书,这本书正是她写的电影剧本《白泉走了》。洪建民笑吟吟地说:“你这个剧本,已经超出了原著,这也属于第二次创作吧,写得真漂亮!”南珠儿停了一会儿,朗声笑了起来,她不是笑别的,她笑洪建民居然光着脚站在她的面前,正在朗诵她的诗作:----风太猛/那海浪向着我奔来/我能带你回家吗?接着她梦见洪建民一遍遍的发一些短信跟她故意捣乱,其中有一条信息甚至说:昨天,傍晚时分,我拣到一块金子,量了量,重2739克,我怎么处置它呢?你说咋办呢?她就打电话对洪建民说:“你以后不要再给我发那些短信,我的人生观和理念与世俗有很大的出入。”

       在电话的另一端听洪建民说:“我写的这些文字,是为了给你解闷的,它只是给你一个人看的。你是河流,我可是清水啊!”这话让她有点不高兴,她甚至想找他去理论。她走出屋外,走着走着,又飞了起来,越过群山,看见阳光下,海边的红树林郁郁葱葱的。她看见洪建民在地上手里举着那个饭盒,听见他在高喊:“飞得那么高,能听到清水的低语吗?”她低头俯视,看见洪家湾的街头,地上写着“白泉重逢定理”六个大字,金光闪闪的,洪建民站在一边,正在向天上仰望。她感到很滑稽,又放声笑了。可是,她忽然发现,飞在天空的不是她,是洪建民,她就喊:“你下来,你说你是清水,也不该跑到天上去呀!那儿,多冷啊!”她听见洪建民说:“清泉,我们的人生观是一样的,就是在理念上你喜欢土壤,我喜欢云彩。”这时她就对着天空高喊:“你说什么,我听不清楚。”在梦里,她梦见自己真的变成了星界的河流,忽然又变做一朵乳白色的云彩,在蔚蓝的天空,心舒气朗地飘着:天空,好宽阔啊! 

       重逢,是双重旅途的交汇。它必须具备时间和路线重合这两个最基本的要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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