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古文进回到了古家大院,来到前厅房。他整整折腾了一宿,丢了药品,烧了临时医院。他恨手下这群窝囊废,一个班的人没看住他的药品,还被共军给赶进了地窖。古文进气得那双血泡泡似的眼睛,就像在往外流血。他冲着站在自己眼前看药品的匪兵,爹长妈短地骂着。嘴里的唾沫星子乱飞,跟下毛毛雨一样,弄得站在他跟前的葫芦头可脸都是。
葫芦头抹了一把脸上的唾沫星子,哈下腰,满脸堆笑地说:“营长骂得对,骂得好!不过,您别气大伤身,还是找药品要紧哪!”
古文进一听也是这么个理,昨骂药品也骂不回来了,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葫芦头,你带着看药品的这个班,化装成穷百姓,分头去打听药品的下落。今天你们找不到药品,就别回来见我。”
“是!”葫芦头又给古文进哈了哈腰,转过身来,对着那些跟木柱子一样的匪兵,骂道:“还不快滚,在这儿叫营长生气。”
葫芦头带着十几个匪兵化装去了。
“把那小东西给我带上来。”
“是。”匪班长王大麻子连忙去带金柱。
古文进耷拉着脑袋,倒背着手在屋地上来回打转转。他认为小金柱是共军的内线,只有把他治服了,才能夺回药品。
“走。”王大麻子把小金柱带了进来。
古文进看见金柱,五脏六腑欲裂,恨不得一口把金柱吞下去。但是,这条老奸巨滑的狐狸没有发怒,而是客客气气地说:“坐!快请坐!”然后又冲王大麻子说:“你还在那瞅啥?给金柱拿点糖果来。这孩子整天辛辛苦苦的放羊,不易呀!”
金柱心想,狼戴佛珠成不了佛,是狗改不了吃屎,我今天要好好看看你万人恨,耍的是什么圈套。片刻,王大麻子端了一大盘子糖块、苹果、白梨、花生、核桃……送到了金柱的面前。“吃吧!”古文进嘻笑着说:“别客气,吃糖!”
“我不吃甜的!”金柱坐在凳子上,把脸一扭,冷冷地说。
“那吃梨?”
“怕酸!
“吃,吃花生?”
“我烦那玩艺!”
“不吃也罢!”古文进有些尬尴,在地上转了一圈说:“说实在的,你家和我家住在一个屯子里。父一辈子,子一辈子,平日不错。我古某对你家还算有个照顾吧?”
听这话,金柱气就不打一处来,“哼,你把我的爸爸妈妈都照顾死了啦!”
这话直冲古文进的肺管子,但有火他没有发,依然奸笑着对金柱说:“在一个小镇子上嘛,盆碗没有碰不着的。没什么,没什么,从打以后,对你总得有个照顾,金柱啊,这回有个好差事。”
古文进显示出十分神秘的样子。
金柱想,我看你的葫芦里到底卖得是什么药。“什么好差事?”
“我手下缺个勤务兵,看你人小,胆大,心细,利落,你干怎么样?”
古文进心里想,谁不想吃好的喝好的,升官发财,只要用这套把这个小东西哄住,就不愁知道村上谁是共产党,夺药共军的去向。他流着涎水笑着对金柱说:“金柱,这倒是个好差事。你跟着我古某逛,升官发财,日后不会亏待着你了!”
金柱把大眼睛忽闪了一下,原来敌人想用这个为鱼饵,把我钓去呀?你们这些笨蛋,真是临死摸兜一一想的到。他轻蔑地看了万人恨一眼,把浓眉一挑说:“我一个穷放羊的,从来不想升官发财!”
“你干上这个差事,可算得上前世有德呀!”古文进仍压着火气说:“我知道你是个通情达理的孩子。我只问你一件事,你要告诉我,保管你以后不再放羊,吃啥有啥,要啥有啥!”
金柱的大眼晴转了一下。
“我问你区武装队在什么地方?”
金柱看了看万人恨满不在乎地说:“我也不是武装队的大官,他们上哪去也不告诉我,我怎么知道呢?”
“村上谁是共产党?”
“我就知道放羊,从不问那事!”
古文进的脑盖都气青了,满脸上的鸡爪子皱纹也扎煞开啦,一双血泡泡眼睛射着凶光,他跳起来道:“说,小东西,共军把药品弄到什么地方去了?”
“不知道。”金柱回答。
不知道?古文进心中暗想,坏事就坏到你的身上,没有家贼引不来外鬼。再者说,不叫你那手榴弹把羊圈炸坏了,堵住弟兄们,还能把药品追回来呢!他恶狗似地嚎道:“你帮共军夺的药,你怎么不知道?”
“知道也不能告诉你呀!”金柱用挑衅的目光,盯着万人恨说。
“哎一一哟一一”。这话都要把古文进给气疯了。“光!”他给了金柱一拳,把小金柱打得往后退了几步,靠在了墙上。古文进的嘴角肌肉抖动着,“嗖”地拔出匣子枪,不是好声的嗥叫着:”说不说?”
“不说!”
“我崩了你。”
“那也不说。”
“难道你不怕死吗?”
“怕死就不是儿童团员。”
“叭!”古文进开枪了,子弹尖叫着,贴小金柱的头发飞了过去,打在了墙上。墙上的泥土掉了小金柱一脑袋、满脸。金柱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泥土,还是响亮地说:“不说。”
古文进本来想敲山震虎,打一枪把金柱吓堆了。哪曾想,金柱真的不买他的帐。古文进气得直哼哼,不能让这个小崽子痛痛快快地死了,他不说,就死去活来地折腾折腾他,不信他就是打不开、锤不裂的铁疙瘩一块。“来人哪,把这小崽子拉下去,狠狠地打。”
“走。”王大麻子和两个匪兵应声跑来,像疯狗一样把金柱扯走了。
一上午过去了,金柱被各种毒刑折腾的发了四个昏。王大麻子和另外两个匪兵赤裸裸的身上,汗水像长尾巴蛆一样往下爬。他们竟累得跟三堆稀泥一样,瘫在了地上。
王大麻子伸着腿,两手往后挂着地,脸冲着房笆,像狗似的张着嘴,伸着舌头,“哈哧哈哧”地喘着,一边结结巴巴地说:“你们……两个废物,起……起来,用凉水把他给我喷……喷过来。”
那两个家伙,呲着牙,咧着嘴,瞪着眼,使个大劲儿往起一起,感到腰酸腿疼骨头软,就事又坐下了。
一个说:“我身上要散架子。”
另一个说:“叫我们再歇一会儿吧?”
“你们…敢……敢不服从老子的命令?都快给我滚……滚起来。”王大麻子更是上气不接下气。
两个匪徒见班长急眼了也不示弱:“你咋不起来呢?瘸子打猎坐着喊。”
王大麻子火了,想起来教训这两个匪兵,忽听古文进在院子里喊他,便忙着跑了出来。
古文进问:“小崽子招了没有?”"
王大麻子说:“唉哎,这个小东西像是块铁,一敲山响,就是不碎。我们弟兄三个收拾他一头响,把他打的啥样不用说,连我们都累得天旋地转的,他就是不招。”
“废物!废物”古文进气得在院子里来回地踱步。
“突突突!”一辆摩托车开进了古家大院,一个匪兵把一份急电交给古文进,敬了个礼,回身骑上摩托,“突突突”地跑了。
古文进看完那份急电,立刻全身冒汗,脸由红变青,由青变得煞白。他伸手摸摸自己的秃头,滑溜溜的还在。但是,他的魂儿早已吓得飞到九天云外去了。原来那份急电命令古文进做好一切准备,明天下午接收第一批伤员。如出现差错,按滞误军机处置。现如今,古文进把药品丢了,医院房子烧光了,这意味着什么呢?不眼看着掉脑袋吗?古文进用颤抖的手,捧着那份急电,好像那白纸上的个个黑字,仿佛化做了颗颗子弹,顿时一齐向他的心窝射来,他的心成了马蜂子窝……
“报告营长,”葫芦头跑进来,喜滋滋地说:“土八路把药品都藏在老虎洞山了。”
“快,从头到尾给我说说。”
当古文进听完葫芦头的话,不禁转悲为喜,露出了狰狞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