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秘书长是奉了白书记的指示，以探病的名义，去找原来的常务副市长董立民董副主席了解一些情况的。他带着市委书记的秘书去看望董副主席，一方面表示虽然白书记外出，不能亲自来探望，还是叫她的秘书代表她来看望董副主席，一方面也显示市委书记对这件事的重视。
我跟着秘书长来到市中心医院的高干病房，走进203号房间，这是一个大套间，外面是宽敞明亮的会客厅兼办公室，里间是卧室。客厅和卧室都各有一个卫生间。我还是第一回看见高干病房是什么样子。看见这里装修得富丽堂皇，绝不亚于五星级宾馆。才觉得的确无愧于高干和高级的称谓。在这样的高级坏境中治病养病，病情一定会很快得到康复。
果然，董副主席在这里只住了半个月，心脏就恢复了正常，心律不快不慢，血压不高不低，体重也不胖不瘦。气色也不白不红，见我和秘书长敲门走进来，赶紧从沙发上站起来，伸出双手，走上前来迎接。双手紧紧握住秘书长的手，摇了又摇，又紧紧握住我的手，连声说你好你好。
说完又转过身去张罗沏茶冲咖啡。我赶紧抢上前；董老，您赶紧坐下，让我来我来。
重副主席又连声说谢谢谢谢！才转回身请秘书长先坐，而且一定要秘书长坐上坐。两人谦让了半天，秘书长实在拗不过董副主席，又着急要紧的事，就只好坐在上首。
我把沏好的茶端到董老和秘书长跟前，董副主席又欠起身子，谦让说；多秘书，你请坐你请坐！一边说着一边把我递过去的茶怀放在了我面前。说，你喝你喝，我刚喝过了。
说完便用谦卑的眼神瞅住秘书长的脸，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话来，两只眼睛却直直地盯住秘书长的嘴。好像秘书长的嘴一张，就会宣判什么重大案件似的。
秘书长却笑吟吟地往前凑了凑，问候道；老领导，你身体好些了吗？白书记上北京出差，还打电话让我来问候您呢。问您身体好些了没有。还有什么要我们作的，您只管吩咐。
没有没有没有。董副主席一连说了三个没有，又赶紧表示感谢说，真是让白书记惦记了。请秘书长转告白书记，我很好，很好，身体也无大碍。住了几天院，医生护士精心治理照料，一点问题都没有了，请白书记放心。我一定要按照新市委的要求和部署，努力开展工作，使政协成为市委的有力助手，配合好新市委重振三江的战略部署。围绕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坚持四项原则。紧跟新市委的脚步，想新市委之所想，急新市委之所争，为建设美丽富饶提前迈入小康的三江做出应有的贡献。
听着董副主席的一番表白或者说是表决心。我心里既忍不住想笑，又有些感到悲凉。赵梦绮说董常务是个老油条老滑头，四面见光，八面玲珑。我倒觉得这个六十几岁的老人，久居官场，阅尽世态炎凉。是社会和时代造就了他的这种性格和习气习惯。惟上是从唯命是从唯党委一把手是从，是当今官场的明规则和最通行无阻的为官之道。只要你是副手，你就该永远记住，你是配合一把手工作的，一把手的意识就是你的意识，一把手的决定就是你的决定，只要能讨得一把手的高兴任可和信任，你的官就可以安然无恙地作下去，一直做到一步步往上升，直到你也升成了一把手，千年的媳妇熬成婆。你也就可以说一不二，至高无尚了。
我正思想溜号，却听见秘书长已经切入正题，笑盈盈和蔼可亲地问道；董副主席，那年处理红旗厂产权改革，您也参与了吧？
董副主席听到秘书长问起这个问题，脸色唰地一下变得煞白，但旋即他使叫自己恢复了常态，极力压制着自己内心深处的恐惧。强作镇定地说；我，我参与了。可是，一切都是按照高书记的指示做的。是完全执行市委的决定。
来咱们三江谈判的是不是一个叫徐老大徐有财的人？
是是，董副主席听到徐老大的名字，不知为什么脑瓜门上突然冒出了一层细细的汗珠儿。他原来在三江搞过房地产，跟高书记很熟的……
说到这儿，董副主席突然打住了话头。
秘书长就又问：你知道高明和欧阳省长的夫人关系比较密切经常来往吗？
董副主席赶紧摇头，不不，不太知道。只知道他们关系挺好的……
高书记和欧阳省长的爱人何洁，是中学同学是吧？秘书长又问。
董副主席先是摇了摇头，继而又似点了点头，好像听说他们挺熟悉的。
董副主席，如果你身体情况允许的话，想请您把当时红旗厂改制前前后后发生的一些事，还有省里评估团和专家小组如何作价评估的一些情况，请您写个书面材料。上级有关纪检部门和市委，需要了解这方面的情况。当然您不必着急，千万不要影响您的身体健康。白书记一再指示。您的身体健康是第一位的。也请您一定不要有什么负担。咱们党一向是光明磊落宽宏大量的，对于犯错误的干部，也是本着治病救人惩前毖后的一贯方诊，高明即使跑到了美国，他也终究逃脱不了人民和法律的惩处。常廉洁同志被双规以后，对于揭发高明等人的犯罪情节有立功表现，党就会视他的立功表现，将功折罪，或是从轻处罚。
是是是，我知道我知道。董副主席鸡捣米地点着头，表示他绝不会作高明那样的党和共和国的叛徒，他要向第二任市委书记常廉洁学习，一定要老老实实实话实说地交待问题，说清楚红旗厂改制的事情。
我写我写，我马上就写，请报告白书记，我一定要好好向常书记，不不，向常廉洁学习，如实交待所有事实。一点不遗漏一点不隐瞒。我一定会一定会，请白书记放心，我一定……
不知是说得太急，还是心里有些紧张，董副主席花白的有些拔顶了的脑瓜门子上，又冒出了厚厚一层汗珠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