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镇不大,不过是附近收了山货的猎户,或者其他来此换货兑卖的聚集之地,虽近黄昏,鲜少有些人来人往,小镇上虽然泥土漫飞,却还是少不了招客吃酒用餐的营生。

  “客官里面请,有清面,牛肉汤咧!”

  番离入的店中,几个桌椅,只有一两个吃面的人。

  店家男人拂了拂桌椅上的灰尘:“二位,来点啥?我这八宝清面很是不错,南来北往的客家都赞不绝口啊!”

  “哟,你这牛吹的,这鸟不拉屎的山沟里还能南来北往?”陈峰狠狠的擦了擦长凳,仔细瞅了瞅才敢坐下。

  店家男人讪讪笑:“客官,莫太当真嘛,话说这前边有军帐,今个儿有此兵马伙夫来我这吃面,都赞不绝口,那些兵士是北方人,这也算个南来北往嘛。”

  陈峰看了看番离,有些贼笑:“这店家吹牛吹的,呵呵。”

  番离随口问店家:“这兵士伙夫来集镇买了些什么?”

  店家见不纠缠他吹牛,倒乐意回复番离:“买些青菜和杂粮,在前面那个档子口,听说足有十车之多,档口男人连夜去农家收菜去了,可是大赚一笔啊。这不,明日里还得找人帮忙送进军营呢!”

  番离看了看陈峰不言,嘴角微微扬起。陈峰眼睛转了一圈,明白番离此番心思:“明白,待面吃完我就去。”

  店家男人端了面条上桌,两碗清面,初看面条粗细不匀,但那牛骨汤熬的浓郁,诱的陈峰胃口大开。

  吃完面,番离在门外等着,已是夜中,集市上人烟荒芜,越发冷清。

  没一会儿,陈峰从身后探出头向她邀功:“搞定,明日里帮忙送菜进军营,番姑娘,你可知我费了不少口舌才让店家答应,回去后怎么说你都得补偿我!”

  番离牵马前行:“可得,回去后,将路上行费花销补于你。”

  “啊?那算了吧,我堂堂将门之后,岂会舍不得这点银两。”

  “无论如何,你别将娶妻的银子花了,否则我担待不起。”

  “那正好,就不娶了!哈哈哈。”

  出了集市,山林耸立,月色如钩悬空,夜静无声。市集小,无客栈宿留之地,所以寻一空地,擦了火镰点燃枯木,两人席地而坐。

  番离闭目,耳边似听到阵阵呓语,细听又觉得不真切,默了半晌,心中甚感异常,睁眼张望四周,不见陈峰人影。

  荒山薄雾,氤氲绕绕,愰惚间面前有一个人影,白衣素身,眉角浅笑:“离儿。”双目柔情如潭深渊,伸了手,似要将番离揽入怀中。

  番离禁不住向前,身边火色耀眼,心神刹时清醒,那呓语原来是鼓点,时紧时密,暗叹还是心有所念,才会中了她的道。

  察看陈峰,却见那小子在一旁抱了树干乱啃,嘴里不停嘟囔:“不要嘛,这样我不好意思嘛,嘿嘿,嗯,再亲一下下嘛,嘿嘿嘿。”

  番离上前颈后一掌,让其软倒在地,也不知等他醒来,会不会记得这满嘴树渣是怎回事。

  用银针封了穴脉,不受其幻音之扰,提身穿林而过,探上几个枝头,远处有点点火光,听见一女子的声音,那般熟悉:“将军,这鼓已制好,仍需适加调整,我会将密法传教于你,还有,每次施法击鼓,都要将银丝蚕茧置于耳中,否则自受其扰。”

  “那是,没想到当年的白吏大人懂的如此奇技,当真是我军之大幸啊,哈哈哈!”吴进南笑的张狂。

  风舜眼有阴冷:“这情人鼓是以恩爱有加的新婚男女,成亲同房当夜,交融之时,先杀男取皮,后杀女取骨,以皮制鼓,以骨制锤,因男恋女情义深,心有万千不舍,女见男命绝而淒哀悲鸣,所以,两物相傍相击,其音互诉靡靡,借七星北斗之光,置情人蛊于鼓中,加天域国斗师密法,使听着之人顺命执鼓声者,刀山火海,无所不往。当然,将军日后将密法熟练,想行心中所愿,也非不可。”

  吴将军脸色一凛:“这话白吏大人可不能胡说,我乃朝中军臣,效命天子,怎可有外心?”

  风舜听出吴将军话中有三分犹豫,知道这斯掌握军权已久,怕是早有了谋逆之心。自知不可多言,不由冷笑:“我只是将这情人鼓的密法传于你,你做何事与我无干。”说完重新击鼓,命兵士对阵而立。

  番离看的真切,那林中空地上,有十来个兵士,眼目呆滞,随风舜手中鼓点起操,一举一动不似自身所愿,转而突听鼓声悲鸣,兵士竟相互举枪挥刀,口中“嚯嚯”乱吼,互刺对方要害,倾刻全部毙命,惊的吴将军连退三分:“你,你为何伤我兵士?”

  风舜借纱盖面,看不清脸上表情,但双眼含冰:“吴将军,你密法还未熟练,这几人虽已控心智,入了营帐难免不让人起疑,还是明日我对大军操练后,将军再行密法控制。”

  吴将军大笑一声:“白吏大人所言甚事,明日操练还请您费心了,待我率军灭了那南海外寇,定向天子禀言,为你讨得功赏。”

  “不必了,将军功高,我乃君上如履弃之之人,何能讨功。”言毕,转身离去。

  陈峰悠悠醒转,见番离立于身旁,刚想开口,却发现满嘴树皮:“呸呸呸,番姑娘你好不厚道,趁人睡着塞我一嘴树皮!”番离目无表情回看一眼那棵树干:“自身所愿,与我何干。”

  次日军中马场,数万兵士操练,今日领练之人却是风舜,鼓鸣随风起,靡音乱人心,初听者混沌不堪,忘却神智,挥刀舞枪似中魔一般,其势令河山变色。

  鼓声将至密集处,不想却戛然而止,阵中兵士突然呆若木桩。

  只见番离举弓立于军中,长箭已穿鼓而过,风舜侧身避过长箭,厉声叫道:“好师妹,终于寻到我了?!”

  番离步步逼近风舜:“师姐,多年恩怨,何苦又再起。”

  吴将军见有人破了鼓,怒火冲天,大叫人上前捉拿奸细,不曾想身旁兵士都在浑噩之中,神智未清,无人应答,心知番离武功高强,自身也不敢轻易上前。

  风舜突然低了眉角:“师妹,你可是带我回忘忧山?也罢,我累了,走吧。”

  番离伸手:“将天域密法交我毁之。”风舜将密法卷轴交于番离,陈峰上前打开火镰,一阵白烟过后,两人顿觉有异,原来卷中有诈!

  “那是情人蛊,你以为鼓与蛊同物?”风舜大笑:“好师妹,解药在华帝那儿,去寻他吧,我走了。”

  不知何时,她已借风力立于军帐外,转眼消失山林之中。

  陈峰有些慌神:“番姑娘,这蛊是何物?我中了么?会不会死啊?”

  番离淡然道:“不会,这只是她的晃眼法而已,放心,你无事。”

  “真的?”

  “我何时骗过你?”

  陈峰放下心来,却见吴将军想溜下高台,快步上前拦住。番离大声喝道:“吴将军!此事我已呈报君上,三日内陈将军会到此接掌兵士,前往南海抵抗外寇,请吴将军随后与我一同回长安复命。”吴将军还想拼死抵抗,却被番离再次挥弓长箭射中双脚。

  “番姑娘,这些兵士该如何?”

  “无妨,蛊阵未成,明日自会清醒。”

  十日后,长安城外,物似人依旧。

  “番姑娘,你当真不与我一同进宫?”

  “不必,功劳有你领即可。”

  “好吧。”陈峰招呼前来押解吴将军的兵士,浩浩荡荡入城。

  番离见人走远,下马进茶棚歇脚,人末坐定,心中一阵翻绞,掌心有黑线一闪而过,茶未凉,却见茶杯下有三个字:“子母尸”。抬头远望,风舜的身影飘然入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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