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小仙女一鸣惊人,考进复旦大学哲学系。

      在这之前,叶青主张小仙女学理科,而白山则希望她学政法。白山总是民主的,就报志愿的事情和小仙女进行了探讨。他没想到小仙女小小年龄却出语惊人。小仙女说:“报考什么专业是一个兴趣的问题,妈妈叫我报理科,但那不是我的兴趣,我认为科学是反自然的,科学总企图和自然作对,企图打破宇宙的规律,比如爱因斯坦提出的相对论,提出了一个时光是可以倒流的假设,于是,就有一帮人把实现时光倒流当成了人类理想去追求,拚命地想研究一种物质能赶超光速,巴不得世界的末日到来。这就是所谓的科学。所以我不喜欢。你叫我学政法,坦率地说我也是厌恶的,法律约束人性,而政治简直就是反人类的。政治是什么?其核心就是主张人和人斗,狠毒、残酷,不和谐,不讲人性。所以我报考哲学,研究生命意义是我的兴趣。”

      白山听完女儿的话十分欣慰,女儿大了,开始思考问题了。

      小仙女的入学通知和白山的调令几乎同时收到,白山调往北京,期间回了趟上海,和家人团聚以及为女儿庆贺。丈夫荣升,女儿中榜,对叶青来说是双喜临门,自然高兴。

      小仙女吵着要到桂妈妈家吃饺子,白山也想去,便问:“你想吃什么馅的?”小仙女说:“猪肉韭菜。”白山说:“我也是,你快打电话告诉桂妈妈。”叶青看着这父女俩,不无感慨地说:“一晃孩子都上大学了,时间过得真快……这是我们两家共同的喜事,是要一起庆贺庆贺,也给桂桂冲冲喜,她被前些时候加油站的事闹得一直打不起精神来。”

      叶青特意去徐家汇买了两件鄂尔多斯羊绒衫,一件桃红,一件柳绿。

      听说白山一家要来,母亲撤了麻将桌,把房间擦拭得窗明几净,然后分别通知孩子们,都回家吃饭。

      白山一家一进门,母亲情不自禁地搂着小仙女亲了一下,父亲从自己的房间走出来,先不和大人招呼,却左右打量半天小仙女,正在母亲忐忑不安时,父亲冒出一句:“咦!我怎么看这小王八蛋愈长愈像老白了呢?”白山有些尴尬,母亲马上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他嘴巴里说不出一句好话来。”父亲笑着说,这怎么就不是一句好话了。”母亲不理他,招呼客人入座,沏茶倒水。

      母亲的精气神终于又回来了,母亲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兴奋了。

      母亲咣咣剁馅,要包吉祥水饺给他们吃,母亲包的饺子既好吃又有寓意,这些年来,凡遇到喜事,母亲一定是要包饺子的,母亲认为把喜事包起来,吃到肚子里,喜事就不会跑了。

      孩子们一个个前后脚都赶回来了,这个拿着一篓大闸蟹,那个拎着一只全聚德烤鸭,这个拿着小绍兴白斩鸡,那个拿着乡巴佬猪头肉,这个拿来一把刚烤好的羊肉串,那个拿来一包良乡糖炒栗子,这个拎着一个西瓜,那个拎着一串香蕉,好像事先都通过气,没有重样的。给人感觉,这个家虽然人多,甚至乱哄哄的,但私底下却是有掌控并井然有序的。

      总之,这个家给人的印象是团结合一,是众人拾柴火焰高的意思。

      叶青把带来的茶叶和羊绒衫递给母亲,说:“这是我特意去东方商厦给你俩买的情侣衫,你和老黑试一试,不合适叫孩子们再去调换,还可以免费干洗,这茶叶是天福的观音王,用紫砂壶沏,味道浓郁香醇。”母亲谢过,说:“你看你,这般破费,这茶我是喜欢,还花钱买羊毛衫干吗?”二朵说:“妈,哪是羊毛衫,这是羊绒衫,一千多一件呢,可以贴身穿,绸缎般丝滑。”

      大家热热闹闹地恭贺小仙女,赞扬叶阿姨教女有方,白叔叔老来有福,虽然是世俗的恭维,倒是叫人受用,真真切切的感动和欢喜。

      父亲显然是高兴的,拉着白山到里屋叙话不提。

      客厅里开始分吃孩子们带来的食物,你一串他一块,嘻嘻哈哈,房间里溢满人间喜气。

      凡有重要的客人,饺子馅母亲不让别人插手,都是自己亲自调,母亲端上馅,这面也热闹的差不多了,孩子们开始捋袖子洗手,包饺子的包饺子,炒菜的上菜的和安置杯盏的,各有分工,边干边相互斗嘴打诨。她们一会谈隆胸,什么注射、填充,咯咯地笑,一会谈美容、美发、美甲,她们好像到一起就是谈论这些,没有可谈不可谈这一说,也没有可回避的,这就是她们的喜好,她们的话题,让你一下就知道了她们的兴趣在哪里,她们就是这样的一类人,她们心无城府,健康并快乐着。

      很快,大家就入座了,大人们集中在一边,孩子集中在一边,坐不下的就站着吃,大人们说他们的话,姐妹们说姐妹们的话,唧唧喳喳,沸反盈天。

      孩子们一会就吃完了,吃完他们就回到了客厅里。四个大人酒还没喝完,谈兴正浓。他们一起回忆了在东北的那些个快乐时光……后来酒桌上只剩下老黑和老白了,父亲酒喝得高了,就把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也抖了出来,父亲说:“那时,我知道叶青没怎么相中我,可我有一样比你老白强,我霸道啊!我当时就想,我虽然没有你老白有文化,没你老白长得白净,可抢老婆我比你有本事……幸亏匡桂桂来了,来得真巧……你想想我能不娶她吗?不娶她我一辈子和自己的良心过不去啊……老白啊,否则,我和叶青现在也是儿女成群了。”

      母亲白了父亲一眼说:“一喝上酒就胡说了。”

      走出这个家门的时候,小仙女问妈妈:“她们为什么那么开心呢?”妈妈说:“可能要求低吧?”小仙女说:“他们活得纯粹,纯粹的唯物主义者,所以他们容易获得满足。而我不同,物质世界对我没有吸引,因为无须努力就可以得到,这样一来,我别无选择地落入精神世界,这个精神的世界也许更大更丰富。”

      小仙女说:“姐姐们不乏可爱之处,接着她又说,世俗原来也是可爱的。”

      小仙女走后,母亲有些怅然若失。

      大朵说:“小仙女还真像白叔叔。”四朵捅了她一下说:“哪壶不开你提哪壶。”母亲果然正色道:“你们听着,小仙女和你们流的是一样的血,她是咱家的老七,你们的妹妹,我现在不认她,是想叫他一心一意地陪伴你叶阿姨白叔叔,但我们总有走了的那一天,那时,你们要认她,不能让她孤零零一个人,让她回来,回到你们中间!”

      母亲说:“小仙女不是一般的孩子,她和你们不一样。你们呢?不是我说你们,你们老是走不远,把路走成了圈子,于是就莺歌燕舞,颓靡无度了,说到家也就是一群饮食男女。”

 


本网站作品著作权归作者本人所有,凡发表在网站的文章,未经作者本人授权,不得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