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曹副市长曹轩辕和市委书记白小丽在市委白书记的办公室谈了三个小时话的第三天,白书记上北京出差的第二天,曹副市长曹教授,就在晨曦初露太阳还没有升起的那一刻,给自己寻常又不寻常的人生。不圆满地画了一个槌圆形的句号。

       我第一个向白书记报告了这个噩耗,白书记举着话筒的手,好像猛烈地颤抖了几下,喉咙也似在颤抖,呀地惊叫了一声问:现在抢救情况怎么样。

       我听得出白书记还抱着一线希望,我心口窝里噗嗵嗵猛跳了几下,只好实话实说:已经……曹副市长曹教授……已经……

       我竟然有些哽咽地说不下去了。

       那边却没了声音。隔了好一会儿,似乎白书记费了好大力气才叫自己镇定下来,我听耳机里传过来几个字;我马上回去。

       得知噩耗提前从北京返回三江的白小丽书记,眼圈一直红着。她在曹副市长的遗像前鞠了三个躬,又呆立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地转过身。趔趄了一下,才踩着低沉的哀乐,迈着沉重的脚步,徐徐走出吊唁大厅。

       我知道这件事来得太突然,对刚刚上任一个多月的白书记,是个不小的打击,她心里一定很悲痛。也许比其它别的人都更为悲痛。因为我虽然不知道他们两个人究竟是什么关系,以前发生过什么事情,但从那天曹副市长的到来。和他们长谈了三个小时,送出曹副市长时,白书记的眼角边上似还残留有一滴泪花,曹副市长曹教授的表情也很异样。嘴角不停地抽动着,眼圈也有些发红,鼻尖上挂着细细的汗珠儿,两只脚跨出屋门时,显得无比沉重和吃力,以至于趔趄了一下,细长的身躯显得更像一张承受不住身体重量的弯弓。白书记当时似乎想上前掺扶他一下,但是伸出去的手,却又在中途缩了回来。还是我抢上前二步,扶住他的身子,一直掺扶着他,把他送进电梯里。

       走进电梯里,曹副市长回过头,似乎要挥一下手,和白书记告别,说一声再见。可是他的嘴巴张了张,却没有发出声音,嘴角咧了咧,想笑一下,却给人的感觉不是笑,更像是哭。那是一种苦笑,痛苦的无可奈何的苦笑,自嘲的苦笑。

只是那时候,谁也不会想到。会发生后来那个悲剧,仅仅三天以后,曹副市长就从三十九层高的三江大厦上凌空坠亡,结束了他只走过了一半的美好又痛苦的人生。

       赵梦绮一直在-豪陶大哭,一边哭一边不停地数落着丈夫的无情无义,曹轩辕,你咋这么狠心哪!你一死了之,自己个儿躲清静去了,扔下我们孤儿寡母,可叫我们娘们怎么活呀!你个没良心的冤家,当年我怎么就嫁给了你?你当了六年市长,我们娘们跟你借过一点光了吗?过过一天荣华富贵的好日子了吗?连叫你帮助给我下岗的表妹安排个像样的工作,你都不肯给办。你谦洁奉公,大公无私,一点好处没往家里划拉过,可我们娘们却跟着你背了多少黑锅,谁不导思市长家一定有金山银山。我载了几件首饰,就有那么多人说闲话,制造流言蜚语……鸣鸣鸣——跟着你,我们除了叫人说三道四,冤枉埋汰,得到什么好儿啦?!更可恨的,还有人造谣扒瞎,说你是因为被人载了绿帽子,当了王八,才跳的楼……

       老天爷呀,这个世界还有没有公理,还有没有公道,我一个二十出头的黄花大姑娘,嫁给他一个四十岁的老光棍,要不是组织上三番五次作工作,说他是民主党派人士,应该特殊照顾……我能嫁给一个比我大二十岁的老男人吗?

       王市长!

       赵梦绮看见王力进市长在几个领导的陪同下,走进吊唁大厅,就一把拽住王市长的袖口,喊道;王市长,你可得给我们孤儿寡母做主啊!你们得给我澄清这些流言蜚语造谣污蔑。还我清白!你得抓住凶手,替我们报仇呀!

       王力进市长却只是一遍又一遍地说着;请节哀!请嫂夫人一定要节哀!

       这时市府陈秘书长走过来,拉开赵梦绮的手,还不满地瞪了她一眼,赵梦绮才放开王市长的袖口。

       奇怪的是,先前白书记来吊唁的时候,赵梦绮并没有大哭大闹,只是趴在一边呜呜哭泣,白书记跟她握手时,她还连声说谢谢书记。单等到王力进市长进来时,却突然大放悲声,呼天抢地,一把鼻涕一把泪。又拉住市长的袖口不放,叫王市长还他清白!叫王市长抓住凶手!。

       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可是我却万没有想到,这天晚上,我刚走进家门,赵梦绮就敲开了我的房门,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因为我住的是三江大学的家属楼,曹副市长曹教授原先也是三大的教师,也住过家属楼,据说我现在住的这个单室,是曹教授作副研究员时住过的,他和赵梦绮结婚时,就住的这间屋。虽然只住了没几天,就调到另外一个小区的双室,但对于这几栋家属楼赵梦绮还是很熟悉的。所以不用打听她很容易就找到了我的家。

       我惊讶地看着她径直走进我的屋子里,用她那总是浮动着几分媚气的大眼睛向四周围撒眸了一眼,说:多秘书,你真是立亮人。这屋子收拾得多干净啊!你不知道,当年我嫁给老曹的时候,这屋子有多乱。床上的被子也不好好叠,就那么随便一卷,臭袜子就那么往倚角旮旯一扔,窗玻璃几百辈子都擦过。

       你不知道我费了多大劲,干了几天,才收拾出点模样。可是他……

       说着赵梦绮竟又耸动着双肩痛哭起来。

       他这个人一点良心没有,扔下我们孤儿寡母,说走就走,连信遗书都没给我们留下。家里也没有存款,那房子是市领导的官宅,不知道还叫不叫我们娘们住。要是不叫我们住,我们就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人家当市长局长的,哪家不是三五套十几套房子?那前儿我叫他把三大我们先前住的那套房子留下,他背着我给了一个什么从南边招聘来的博士了。一点不给自己留后路。总显着自己大公无私。哪有像他这样的市长?连自己的老婆孩子都不顾。一抹擦脸,六亲不认。现在又一个人自己个躲清静去了,叫我们孤儿寡母可怎么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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