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建民走在南珠儿的身边,心中有不尽的喜悦。他想这南珠儿的思想真的是一条泱泱流淌的河流,深邃而清澈,总能在普通的事物间发现些与众不同的见解。尤其对八大权值相互作用关系的阐述,是既简明,又深刻。可是他对南珠儿的心思一点儿都没有发现。他一会儿兴高采烈地谈论路边的小草和椰子树之间的差异,一会儿又对草丛里的一种名叫倒挂金钟的红色花朵倍感兴趣,说:“南珠儿你看,这种花,在北方长在屋里,还冻得瑟瑟发抖呢,在这里开得这样舒展自如。”
       南珠儿看见洪建民这样高兴,笑着说:“这是在海南啊,温度在25度以上呢。”
       他们不知不觉已经走出市区,走到市郊一处村落。迎面是一个农家小院,门外有一处凉亭,旁边有个卖甘蔗的小摊,斜对面是一家小食品店。洪建民担心南珠儿累着,说:“我们在这儿休息一会儿吧!”鲜汤、勒杜鹃积极响应,四人走进凉亭,坐下了。有侍应生给他们每人倒了一杯茶水。几个人慢慢喝着。
       洪建民抬头看见前面有棵树长得十分别致,遮住了半个庭院;仔细看去,上面绿叶之间布满细小的花朵。见洪建民目不转睛的,其余三人也抬起头来看过来。在阳光里,葱绿的伞盖下立着一块石碑,上面清晰的刻满文字:
       “白骨壤村,原名金枝村,村中树木交织,四季郁郁葱葱,十分繁茂。村前海滩大片红树林,枝条掩映如网,因此而得名。红树林是村中的福祉,是村民的金树林……”
       乐杜鹃高声念着。洪建民、南珠儿一边听着,一边走到树下,认真地看完全文,又走到后面,看见上面写着这个村庄历年大学毕业生的名字。南珠儿说:“这个石碑很有意思。”鲜汤说:“正面写树环境,背面写人才。”南珠儿说:“环境与人才相得益彰呢!”洪建民说:“看来这里应该有红树林。”乐杜鹃说:“白骨壤就是红树之一,一定会有红树林的。”
       洪建民走到面前卖甘蔗的小摊,站下了。他见摊主切削甘蔗的刀法十分利落,买了一根甘蔗。小摊的主人是一个中年妇女,问:“在这儿吃吗?”
       “对!”洪建民点点头。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她举起刀,唰唰几下,一根甘蔗削得剔透晶莹,让他们看了感到这简直就是一门艺术!赞叹之后,洪建民接过来,分成几段,给南珠儿、鲜汤、乐杜鹃每人一段,在摊旁边嚼了起来。洪建民指了指身边的树,问卖甘蔗的妇女:
       “这是什么树?”
       “这是本地芒果树,也叫鸡蛋芒。”
       “你听说过红树林吗?”洪建民话锋一转。
       “没有。”接着,用手一指。“你问他吧。”
洪建民转身看见从农家小院跑出一个小孩,后面跟着一个男子,26、7岁的样子。便走上去问:“老乡,红树林在哪儿?”

       “前些年,前面海边还有的,现在没得有了。”
       “哪去了?”
       “砍了?”
       “为什吗?惹着谁了?” 南珠儿接着问了一句。
       “惹着谁了,我也不知道,反正给砍了。盖房子、建酒店、修池塘,养鱼养虾什么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砍了。”说完,他就去追他的小孩了,这时洪建民才意识到,这儿已经没有红树林了,只有这块石碑还在这里陈述着往事。
       “那我们就去看看红树林的遗址吧。”洪建民对南珠儿和鲜汤、乐杜鹃说。
       他们把嚼过的甘蔗渣砸儿,送到了小摊前的垃圾筐里,付了茶钱。那位妇女朝他们说了一声:“唔该(谢谢)!”四人穿过马路,朝海滩方向走来。前面是一家五星级大酒店,他们从北门走进去,穿过大厅,又出南门,来到酒店里面的小广场。看到有三个大小不等、形状各异的游泳池,成环形配置,服务生正在给游泳池注水。鲜汤看着池子里的水,碧蓝碧蓝的,蓝得可疑,问:
       “这是海水吗?”鲜汤好奇地问。
       “海水?是的!经过净化处理的。”服务生抬头看着鲜汤,笑着说。
       “在海边住了这么多年,今天才看见了真正的海水,”洪建民说完,紧接着问服务生:“贵姓呀?”
       “免贵姓洪。”服务生回答。
       “家在洪家湾住吗?”洪建民又问。
       “你怎么知道洪家湾?”
       “我老家就是洪家湾的,后来搬走了。我叫洪建民,你呢?”
       “我叫洪建省,1984年海南建省那年生的,我父亲就给起了这个名。”
       “这么说我们都是建字辈的呢?我们还是一家子呢!”
       “那我得管你叫哥哥了?”洪建省说。

       “你听说这里k过一片红树林吗?”洪建民见遇到了本家,就一边套近乎一边问。
       “就在这里,以前这里到海边都是红树林。现在前边的养殖场,就是砍了红树林后建起来的。”
       说着小伙子站起身,用手从西向东指了指,这一大片都是。
       他们顺着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好大一片滩涂,布满了方格形的水池子,再往前看就是一眼望不到边的大海。把视线收回来,他们看见在靠进眼前游泳池南边的栅栏边上,两排木瓜树,沿着池埂延伸到海边,笔直的站着,上面挂着许多大小不等的木瓜果。

       “木瓜树的叶子看上去有点像北方的蓖麻。”南珠儿说。
       “真的很像耶!”鲜汤也说。

       南珠儿说:“上次我来就没看这么细,也没到过这里。”
       “看来这就是红树林遗址了。”洪建民说。
       “你们要找红树林呀?”洪建省听他们在说红树林,马上接过来问。
       “我们正在找呢,听说这里有红树林,就过来看看。”乐杜鹃朱荪说。
       “洪家湾有红树林,就是我家门前的海边。”洪建省说。
       “好!哪天你领我们去吧”。洪建民说,“你有电话吗?”
       “有,32815091949—1010。”洪建省见洪建民一脸迷惑的样子说,“这是我们宾馆串联手机,你拨这个号我就收到了。”
       勒杜鹃问:“有没有剩下的红树了?”
       洪建省用手一指说:“现在只剩下一棵了,你们看,那棵就是,叫桐花树,是红树中的一种。”
       鲜汤看了,说:“好孤独啊!”
       洪建省说:“这儿本来是一片湿地,市里最近说了,马上要恢复这里的红树林,如果没有这些虾田,很快就能成林的。”
       四人把目光,一齐收了回来。这时池子里的水差不多要注满了。一眼见底,更加可爱。
       “好清啊!海水原来是这个样子的。”朱荪惊叹道。
       “这海水就像我们的人生,开始都是清澈晶莹的,在社会的这个大染缸里,慢慢变得浑浊起来,有的污垢不堪,有的一尘不染,这主要在于自己和所处的环境了。”洪建民讲起了环境哲学。
       “唉!是啊,你说我那孩子,小的时候多可爱,现在怎么就像魔鬼一样了呢?”朱荪不解地说。

       鲜汤说:“孩子,即便再淘气,也还是一棵红树仔,是不能这么评论和比喻的。”
       勒杜鹃看了看他,眼神怪怪的,鲜汤没好再说下去。
       他们四人在茶座上坐了一会儿,把院里的景物也顺便浏览了一番。这是一家非常豪华的宾馆。内院大门前,好多大王椰关心的看着他们,仿佛在笑,还有修剪得整洁一新的三角红,看上去像两条龙,中间有一个绿色的圆球。乐杜鹃说:“这是二龙戏珠。”鲜汤说:“还可以修剪得再形象些。”
       这时几个游泳池的水都注满了。一个椭圆形的,另一个是长腰形,环抱着一个圆形池子,个个清澈见底,波光粼粼的,让人见了就想下水游泳。他们观赏着,赞叹着。

       乐杜鹃说:“可惜没带游泳衣。”
       鲜汤说:“我去买。”说着就要动身去大堂买来。
       南珠儿摆了摆手说:“鲜弟,还是看红树林吧。”
       鲜汤又坐了下来。过了一会儿,洪建民对洪建省说:“你先忙着,我们过去看看。”
       四人顺着池埂走过去,来到桐花树下。低头一看,桐花树下还有许多小树,有的已经长出了叶子,像北方夏天的杨树苗,有的象刚刚插在地上的小棒,深红色外套,看上去格外动人。勒杜鹃指着桐花树四周密密麻麻的小红树说:“你们看,小树仔耶。”
       洪建民抬头看看树上挂着的像豆角似的果实,说:“洪建省说的对,只要把这些虾池子去了,很快就会繁育成林的。不过,我听专家说,红树长得十分缓慢。”
       勒杜鹃说,是的,像白骨壤,一年才能长几毫米,要1000多年才能长到现在这个样子。
       南珠儿说:“我怎么觉得这红树有点像人呢,只是它更需要呵护,不要和它们争地盘,它们自己就有繁殖和生存的能力。”
       鲜汤说:“看来,芒果说得对,我们看一棵红树,只能体验它的孤独,它的悲壮。”说到这儿忽然想起了女友汪洋,此时在鲜汤心思深处,仿佛这棵劫后余生的桐花树就是汪洋,心中不免一阵疼痛。“北方鹤您说,现代文明是进步呢,还是退步呢?”鲜汤提出一个尖锐的问题。
       “文明本身是社会进步的产物,这是必然的,不可否认的。”洪建民说。
       “可是,文明有时还是要付出代价的。我的孩子就是远近闻名的副产品。”勒杜鹃朱荪再一次讲起自己的孩子。
       鲜汤和洪建民有几次想和朱荪谈谈他的孩子的事,话到舌边都没有讲出来。现在鲜汤忽然听到现代文明这几个字,说:“现代文明我不反对,可是那些打着现代文明幌子的所谓的文明,就是害人的。”
       “我们的文明应该是有计划的,理智的,讲文化、讲科学、讲发展的文明。而那些虚假的文明就会成为一场灾难。尤其一些腐朽的、落后的文化,也常常被一些人拿在手里,招摇过市,我们必须加以鉴别。”洪建民说。
       “还有那些污染,我们看到的海水,还有河流常常在污浊中呻吟,可是净化这些被污染的水,谁来买单?”勒杜鹃接着说。
鲜汤说:“全社会买单呗,这还用问。”
       南珠儿看着前面的大海,在海天连接处有两艘大型轮船,正慢慢的移动着,她目光深邃,神色愉悦,她若有所思,又仿佛什么都没想。这是她又一次听到关于文明的话题,她感到很有意思,接着说:“当然,是人类自己,或者说有些污染,常常是前人消费,子孙后代买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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