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连玉带着王云山和几位弟兄以及投诚的伪军士兵来到清河支队驻地,把几天来发生的情况向胡群政委汇报后,胡群很高兴,对王云山等人的到来表示欢迎。然后,他对王云山等人投诚后日军会不会报复进行了冷静分析。最后认为,山本没有死,池田肯定知道了情况,肯定会报复,说不定就会把这笔账算在清河支队身上,更要提防池田把邪火发泄到老百姓身上。他嘱咐大家提高警惕,严守纪律,尤其不准私自外出。目前工作重点暂时放在大刘庄一带,因为大刘庄是县、区干部办公、住宿、召开会议和开展各项活动的后方基地,群众基础好,抗日热情高,地理环境有利于开展工作,县大队和区小队也经常在这一带村庄打游击,日伪军来这里讨伐过几次,始终没能占领这个村庄。

  胡群把人马分开若干个小组,深入大刘庄老百姓家中开展工作。马连玉带领一个三人小组,经过多次考察和秘密工作,发展了几名共产党员,建立了十几家秘密堡垒户,设立了情报站。还组织了站岗、放哨、送情报的骨干队伍。为防日伪军进犯,村里秘密地挖了地道,洞口都设在堡垒户的屋内。由于大刘庄特殊情况,胡群对可能会发生的事件做了预案,也进行了充分准备,但还是发生了大刘庄事件。

  大刘庄事件是由一个叫于春起的人引发的。于春起前几年投靠土匪司令汤世凯,当了一名传达长,日本军队来了之后,汤世凯投降了日本,成了死心塌地的铁杆汉奸,于春起在一次与八路军的战斗中负伤后,回到老家大刘庄养病。这个期间,经过清河支队的人晓以大义,动之以情地宣讲革命道理,耐心进行思想教育,于春起表示愿意弃暗投明,脱离土匪队伍,回村后参加了村内抗日活动,并且有比较好的表现,党组织就让他当了村农会副主任,也时常到区里参加各种会议和领工作任务。土匪司令汤世凯得知于春起跟了共产党,恨得咬牙切齿,总想抓机会杀死他。有一次,于春起去县城给村农会买东西,回来的路上被汤世凯抓住,在汤世凯一个通宵严刑拷打的残酷折磨下,于春起成了软骨头,供出了县区干部在大刘庄一带的活动情况和住宿地点。汤世凯如获至宝,急忙打电话把得到的情况报告了宪兵队长池田,并连夜把于春起押解到县城,关进了宪兵队。

  因为王云山的叛乱,池田心里的怒气还顶着脑门子呢,他把王云章叫到办公室狠狠训斥了一通。王云章双手下垂,两腿并拢,低头不语。任凭池田狂风暴雨般的厉声斥责。最后,池田问:“王云章,你说,是不是有一天你也会像你弟弟一样背叛大日本皇军?”

  王云章低低的声音说:“我,没有我弟弟那个胆量和能耐,再说您对我厚爱有加,我怎么会背叛您,不会,永远不会。”

  池田用鼻子眼出了一口气:“嗯,你放心,我绝对不会亏待效忠皇军的人。”

  王云章诺诺地退了出来。

  池田把大刘庄情况经过再三分析和思考后,把马连清喊到自己办公室,池田说:“马大队长,你效忠大日本皇军的机会来了。根据情报,共产党的干部这两天正在大刘庄召开秘密会议,这可是消灭共产党八路军的最好时机,正好明天是大日本的天长节,也就是天皇陛下的生日,我们要用一场胜利来表示庆祝。因此,我决定对大刘庄进行一次偷袭,彻底肃清共产党在这一地区的影响。”

  转天清晨,池田从几个大镇据点调集了100多鬼子和警备队五百多伪军浩浩荡荡杀气腾腾直扑大刘庄。出发前,从审讯室提出于春起,将他的双臂用绳索捆绑起来,由一名日军曹长牵着,后面两名伪军押着,像牵着一头猪一样,走在队伍的最前边。走到半路,天空阴云密布,不一会儿就下起了雨,在距离大刘庄约一华里时,池田把手一压,队伍停下后,池田举起望远镜四下张望了一会儿,然后派三名士兵在前面拉开距离放哨,命一个小队伪军到村边侦察情况。伪军们蹑手蹑脚地摸到放哨的身后,可惜哨兵还没来得及有任何反应,就被伪军用匕首捅死。伪军们又观察了一会儿,见村内无动静,回来向池田报告说村里很安静,没有异常情况。池田便指挥一部分人悄悄向村内搜索前进,命马连清带大队日伪军在村外设伏准备接应。

  此刻,清河支队的领导正在召开会议,研究如何深入开展抗日工作的问题。会议开始不久,突然传来了一声枪响,马连玉出去看了看回来说:“枪声来自县城方向,估计是县城的鬼子出来扫荡了,我们手枪队可以顶他一下!”

  胡群说:“手枪队严密监视敌人,我们继续开会。”

  胡群刚坐下,又有人匆匆来报告说:“有大队鬼子和伪军已经来到大刘庄附近,情况紧急,赶快采取措施。”

  胡群立即和大家研究对策,经过简短分析敌情后,胡群果断地做出了重点突围的决策。把锅、碗、水壶、米袋子、背包等东西全部扔掉,以便轻装突围!同时决定:为了缩小目标,分散行动,手枪队和部分干部由马连玉带领向北转移,胡群带领一部分干部和群众向东转移。这时候,池田指挥着日伪军已经行进到村子中间地带,队伍一字排开,一步一个人,端着枪搜索前进,黄乎乎一大片……

  在东屋的胡群刚要命令开门突击,突然听到外面有脚步声,定眼一看,发现对面西房有人晃动,再仔细观察,这些人端着大枪,鬼鬼崇崇。马连玉也发现了,他断定必是敌人无疑,随手就用驳壳枪射击,一名伪军立马被击中倒地,其余日伪军迅速卧倒,举枪向东边房射击,日伪军在房上边打枪边喊“缴枪不杀!”“一个也跑不了!”几名鬼子在枪弹的掩护下,爬上了东房,并将房盖掏个窟窿,向屋内扔手榴弹,炸起的灰土正巧堵住了胡群政委的枪膛,子弹怎么也打不出去,胡群急得不行,大声吼道:“快,想办法离开!”

  东屋的干部们见被压制住了,就决定下地道。地道口和主干道有一薄墙相隔,洞内有事先准备好的铁锨,人们一边挖隔墙,一边防范鬼子进洞口。池田见东房内没了动静,就声嘶力竭地大喊:“东屋的人快出来。”没办法了,胡群只好走出来,马连玉上前把政委推到后面,自己出门来应付。趁此机会,胡群带领其他干部下了地道。为防误伤,人们就轻声喊胡政委的名字,此时,隔离墙尚未挖通,胡群高举手枪把住洞口,几名干部一起动手挖隔离墙,打通与主干道的通路,大家进入了主干道。但此刻鬼子已经来到洞口,在上面乱喊就是不敢下去。池田命令两名伪军牵着于春起挨家挨户搜查,所到之户,翻箱倒柜,砸缸扒炕,乱捅乱翻,结果有七家地道口被发现,鬼子向地道内打枪,扔手榴弹,在地道口炸死了几个村民。乱枪响过之后,日伪军逼着被抓来的一位村民在头前带路,日军士兵端着枪跟在后面。村民慢吞吞地走过第一个洞口,当他来到第二个洞口时,感觉这里有人,就突然加快速度闪身钻进洞口,正巧,这里紧挨着的是胡群等人,他把村民放过去,手指一扣扳机,打伤一名日军,其余日军急忙卧倒,受伤的日军还没等送到大街上,就一命呜呼了。此后日伪军又连续三次下地道与县、区干部决战,但都被打退。

  村内的战斗打响后,村西不远处也响起激烈的枪炮声,密集的炮弹、机枪子弹向村子压过来。村南出现了大批鬼子,他们身着中式衣帽,在掷弹筒的掩护下,端着机枪边打边冲,直扑大刘庄村口。胡群判断,这是鬼子的合围态势。他立即命令一个排占领村东高地小圣庙,掩护地方干部撤退。村西出现鬼子时,两个区中队已经掩护地方干部分别从村东、村北撤走。

  他们在四挺机枪掩护下,且打且走,鬼子紧追不舍,从王口赶来增援的鬼子已经从南面尾随而来,台头的日伪军也从西北方向包围上来。胡群指挥队伍以两挺机枪断后,交替掩护,向东北和正北两个方向突围。

  胡群这一路向东北方向突围,把三路敌人全部吸引过来。胡群认为大清河可以过人,但发现河南岸有一股伪军,便放弃渡河的打算。他命一个班阻击尾追的敌人,其他人继续向大苇塘方向突围。这时,从西面王家口出动的鬼子已经从左翼包抄上来。他们在大刘庄西南的一个墓地里稍事集结,集合起20来人,两挺机枪,20多支步枪。胡群等人进入一片坟地,差几步就可以隐蔽到坟头后面了,一发子弹打穿胡群的左胳膊肘,鲜血顿时涌出来,整个袖管都是血。他忍住痛,高喊:“同志们,坚持住,进了苇塘就是胜利!”

  然而,苇塘已经进不去了,苇塘附近也有一队鬼子,打着一面膏药旗,拦住了他们的去路,一个小队长模样的鬼子指挥歪把子机枪射击。这是从台头出动的鬼子,听到这里枪声激烈,赶来参战,这路鬼子似乎刚过大清河。坟地北面是一条东西向的壕沟,战士们纷纷下沟。小李用步枪打倒几个鬼子,翻身下沟时中弹负伤。进入壕沟后,胡群命两挺机枪对苇塘射击。在机枪火力的压制下,苇塘附近的鬼子退缩,那挺歪把子机枪也消失了。

  合围上来的五路鬼子伪军相互间距离已经很近,他们也怕误伤了自己人,就停止了射击。100多鬼子几百名伪军凶神恶煞般包围上来,在整个包围圈上,只有东北方向还有100多米的空隙。胡群抓住机会,动员大家向东北突围。马连玉首先跳出壕沟,接着是两个战士翻身越过。胡群命令机枪手跟进,机枪手有些踌躇畏缩不前,胡群几次托举他,他就是不敢出壕沟。由于机枪手的胆怯,延误了时机,影响了后面干部战士的突围。胡群一怒,侧身向左登上壕沟,此刻,突然从正面冲出一个鬼子,和他几乎相撞。鬼子身穿棉袍,头戴毡帽,左手提指挥刀,右手握手枪。鬼子抬手就是一枪,子弹打穿胡群的棉衣、粗布衬衣,从左胸擦皮而过,在皮肤上留下一道弹迹,上衣兜里的钢笔被打断,笔记本也被打烂。胡群没容他打出第二枪,迅速向右转身,上前一步,驳壳枪顶住他的肚子,扣动扳机,鬼子“喔”一声,瘫软在地上。开枪的瞬间,胡群感觉到这个鬼子肚子上肥膘不少,肉颤颤的。他后来知道,打死的这个鬼子是驻台头日军小队长。胡群看见十几米处一个鬼子端着刺刀正在追赶马连玉,就用弹匣里仅有的两发子弹撂倒鬼子。鬼子大腿中弹,一头栽在地上装死。

  胡群等人进入一条自然沟,再从自然沟进入通向苇塘的一条壕沟。一股鬼子从东面追出来,一个鬼子骑马,其他人骑自行车。胡群流血过多,身体已经十分虚弱,马连玉架着他勉强行走。胡群感到今天恐怕突不出去了,说:“我要自尽,不当俘虏!”马连玉劝他:“离绝境还远着呢!”

  此前,除马连玉以外,胡群、两个班长和两个战士都已经负伤。两个班长使用的是大盖枪,一个战士使用的是老套筒,三支枪子弹全部打光,仅剩下几颗手榴弹。另一个战士是机枪副射手,还有几发七九子弹。他们在壕沟里走出大约两里路,来到苇塘边缘。两个班长伤势比较重,胡群见鬼子没有追来,就把他们隐藏在苇塘边一家渔民房里。他的驳壳枪被伤口流出的血浸透,枪里的血逐渐凝固,打完弹匣里最后两发子弹后,枪栓后座就被血粘住了,子弹无法上膛。这时,天已接近黄昏,他把驳壳枪的木枪套塞进一个柴禾堆里,摘下帽子往地上一摔,带着三个战士走到大清河岸边,他实在走不动了。马连玉找了一副门板,请老乡帮忙抬着他继续突围。

  胡群等人连续突围,吸引了五路合击的鬼子伪军,其他工作人员及零散人员比较完整地撤出了大刘庄,并安全渡过了大清河。

  下午两点左右,人们还没来得及吃饭,就听枪炮声又起,日伪军从西、北、南三面围拢而来。为了保住党的机密,马连玉便将身上的学习文件和书籍等物都投进路边一口水井里。鬼子在追赶,子弹在他身后、身左、身右飞过,发出怪异的声响,他亲眼看见战友中弹牺牲了。活着的清河支队队员们奋不顾身地同鬼子反复拚杀,终于打开了一个出口,大家跟着向外突围,大多数人冲出了鬼子的包围圈。他又饥又渴,身体无力,跌倒在地,他对胡群说:“我实在走不动了,你们快跑吧!”就在这十万危急的时候,刚刚还是微风和煦的天气,却骤然间狂风四起,尘沙弥漫,天昏地暗,近在咫尺看不见人影。马连玉趁机躲进一个比较隐蔽的墙角下。过了一会儿,他看见有鬼子在向他逼近。他急中生智,翻过矮墙头,到了一个农户院里。一位老大娘从屋里出来,问他从哪里来的?他说日本鬼子到处抓人,是从前村跑到这里来的。老大娘见马连玉满面尘沙的样子,便将他领到北屋,拿出两个窝头一碗水,然后到外面看动静。不一会儿,老大娘回来说:“鬼子已经回县城了,听说过一会儿警备队要来查户口,核对良民证。”

  吃了饭,大娘就把他送出胡同北口,出村不远,见路上有不少老百姓慌张地奔跑,听说鬼子又来了。马连玉心想,如果再回老大娘家,一定会连累她,就壮着胆子往前走。迎面遇上一位背粪筐的老大爷,他顺手把他的粪筐取过来背在自己身上,老大爷拿着粪叉子在前面走,马连玉就在后面跟着,像父子同行,待走到村头时,突然从一段矮墙后窜出两个鬼子和一个伪军,端着大枪高声吆喝:“干什么的?”

  那位老大爷说:“背包袱的。”马连玉知道背包袱就是给鬼子带路的意思。鬼子没有查问,他们便来到小刘庄村口,正要进村,又遇到一队警察在村口把守,马连玉惊出一身冷汗,时间似乎出现了短暂的停顿。他跟着老大爷东绕西绕,费劲周折才进了村,悄悄来到一家铁匠铺,马连玉把粪筐交给大爷,与铁匠师傅搭讪,原来铁匠铺就是八路军设在小刘庄的联络点,马连玉被铁匠师傅安顿在他们家的夹墙内,直到夜深人静才送马连玉出村。

  池田见抓不到八路军干部,狗急跳墙,指挥士兵又用刺刀逼着几个村民下地道抓人。村民们从地道口上来说抓不到八路军干部,穷凶极恶的日伪军用铁丝将村民捆起来,随手扔到了燃烧着的房子中,这几位村民就在鬼子的狞笑中,在老百姓的泪水中,活活被大火吞去了生命。池田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命令日伪军抓来几十名村民,强逼他们挑水往地道里灌,妄图把在地道内的干部淹死,然而地道内早就修好了防水设施,池田的计谋再次失败。

  池田无计可施,命人把村粮秣主任于长录带到村北下坡处,池田亲自逼问:“你的说,村里有多少八路?”

  于长录很干脆地回答:“不知道!”

  池田使个眼色,几名日伪军上来用枪托打他,用火烤他,于长录还是斩钉截铁地说:“不知道!”

  于长录的双腿被打断了,全身被打得皮开肉绽,鲜血直流,但他仍矢口否认。

  到了中午时分,日伪军饿得又挨家挨户寻找吃的东西,他们逼迫村民给他们做烙饼炒鸡蛋,稍有违拗,就是一顿毒打。日伪军装饱了肚子,继续在村里寻找八路军干部。到太阳偏西,池田再生毒计,命令日伪军把搜到的硫磺点着了,放进发现的各个地道口内,而后从上面将洞口封死,想把县、区干部熏死在地道内,硫磺燃烧后的刺鼻异味从洞内向各处漫延,县区干部和部分群众,在地道内背向烟浪排成人墙,忍受着刺鼻辣眼的异味煎熬,有的人鼻孔被熏的流出了鲜血,有的人眼睛被熏得疼痛难忍,在坚持有序撤到气体异味较少的地方去……

  天逐渐黑下来了,日伪军怕遭到惯于夜战的八路军袭击,不敢在村里过夜,急急忙忙各自撤回。

  日伪军撤走后,村民们七手八脚将秘密地道口扒开,救出县、区干部和老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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